郑小天别了荣宝楼裱画店,问了下道,径直向太阴城东市走去。
按照匡天左给的地址,他在东市最热闹的地段,找到了水家饼店太阴分店。
门面装璜得相当古朴,青砖码柱,砺石筑基,一排六七扇启板清一色的朱漆罩面,现在全部打开,光线敞亮,乌木招牌鎏金八分隶“水家饼店太阴分店”十分苍劲有力,制匾的店家显然被授意将招牌作旧,使得这个店招带有百年老店特有的深厚底蕴。
这个时候已接近中午,店外买饼的人排成了长龙,太阴城毕竟是太阴城,排队的人中除了一些普通居民外,还有不少打扮成大户人家丫环及佣人模样的人,虽说买饼人大多衣着光鲜,但那些大户人家的丫环、佣人,大多挎着精致的食盒,穿着考究。
仆人们还有一些在衣服上绣上府门名号的,这些人虽说在府第地位不高,但跑到饼店明显的有些狗仗人势的样子,面孔都是朝上的,好象自己就代表着主人的身份名望一般。
郑小天走近人群,听到人群中有人议论:
“这饼店开业都三天了,人还这么多?每次来都得排好长的队。”一个中年人说。“我家小宝就好这口,自从吃过这家的饼后,天天嚷着要吃。”
“可不是,我也是啊,我们家老爷特别喜欢吃这家店的香饼,说是外香内嫩,味道是太阴城最好的呢!”一个佣人模样的妇人说。
“你没尝过?还真是好吃,听说还有特别版,西国石蜜的,卖到六十文一个,这也太贵了吧。”旁边有人应和。看来他们都挺熟悉的。
“我们家老爷体恤下人,每次都会给我留一口,我尝了,可好吃呢!”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说,看起来模样蛮水灵的。
“你家老爷是体恤你那一口吧!小蹄子,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老爷好哪一口?”妇人笑骂道。
水灵丫环脸腾的红了,骂道:“张婆子,老不正经的。”
听着这些顾客的说说笑笑,吵吵骂骂,郑小天心里很温暖,从这些顾客的议论来看,还都是些回头客,看来生意不错嘛。
“郑老板!快快有请。”匡天佐眼尖,看到郑小天在门口出现,急忙跑了出来。
“天左,你行啊,分店开得不错!”郑小天拍拍匡天左的肩膀,一步跨进店里。
店里装璜得也不错,青砖铺地,墙体抹灰,柜台整洁清爽,店内装璜古雅大方,墙上挂着价牌,可能是因为客流太大,价牌没有像封古镇总店那样挂在店外,而是挂在柜台一侧墙面显眼的位置,买饼的人一抬头,便能看清楚价目。
水家香饼,一个五文。
西国石蜜香饼,一个六十文。
下面是一行小字,介绍西国石蜜的用料、来历及研制过程。
“老肖,你在这里招呼着顾客,我陪郑老板说说话。”匡天左向新伙计老肖介绍,“这是我们的水家饼店的总老板,我们都得听他的。”
老肖叫肖克定,其实年龄并不大,顶多二十来岁的样子,只是脸面生得老道,可能这个原因,匡天左就叫他“老肖”了。
老肖向郑小天弯腰行了个礼,“郑老板好,多多关照!”
郑小天摆摆手,“你去忙吧,忙完了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老肖又施礼,“谢老板。”
很谦恭,是个实诚人,郑小天很满意,笑道,“以后常见面,就不要这么多礼数了,把活干好了,水家饼店就是大家的。”
老肖受了激励,连连点头,“郑老板放心,小的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郑小天又问:“天左,你不是说请了两个伙计吗?还有一个呢?”
匡天左急忙喊:“辛雨,快过来给郑老板沏茶!”
从后院走出来一个约十六七岁的姑娘,脸色不算白,但五官蛮端正,见了老板,也不怯场,将刚刚泡好的茶水斟在一个古铜色的茶盏里,以手托茶盏,柔声道:“老板请喝茶。”
匡天左介绍道:“她叫辛雨,我们装修那阵她主动找到我们店的,辛雨的家境很不好,父母双亡,寄住在一个远房亲戚家,前几日远房亲戚家出了变故,不想拖累人家,就出来找活干,我见她手脚麻利,人也听话,就留在店里了,她主要做一些后厨的杂活。”
辛雨脸色平静,听到匡天匡讲到这儿,绽出一抹微笑道:“谢匡掌柜收留,谢郑老板不嫌弃。”
匡天左心说,我说过不嫌弃了吗?这姑娘心机蛮深嘛。
又一想,人家手脚勤快,干活麻利,加上长得也不错,我为什么要嫌弃人家?
郑小天笑道:“跟着匡掌柜好好干,只要干得好,饼店发展了,大家都好过。”
辛雨谢过退去。
匡天左从柜子里取出帐簿,一一指给郑小天过目:“这是房契,我们是付了一年的,我跟房东说了,如果我们生意顺利,明年可以把这个屋子盘过来。这是装修材料款,人工,这是开业后的收支……你看,开业这几天,去掉开支,我们的利润是过去的几倍……”
根据这个帐单,前期投入的几十两银子两三个月就可以回本了。
最重要的是这太阴城挣的银子都是当朝的货币,什么时候拿出去花,也不会偷偷摸摸的。
郑小天心里很高兴,“看来我们开分店的想法是对的。另外,天左,我们这是刚开业没多久,生意好也不排除是周围居民还是尝鲜的阶段,我估计过俩月,新鲜劲过去,生意未必会比现在好,所以咱还是要提前主动联系主顾,太阴城这么大,如果主动出击,生意会是封古镇的十几二十倍,这太阴城的生意经验有了,将来到京都便都有了信心和底子。”
匡天左说,“都听老板的,老板英明!”
郑小天瞪他一眼,“小样,嘴上抹蜜了不是?”
下午的时候,店里清净下来,匡天左让郑小天坐首坐,自己做陪,整了几个菜,有酱牛肉,红烧里脊,干煸冷豆,油炸丸子,葱花拌豆腐,匡天左介绍说:
“我听说咱中夏朝有规定,诸侯无故不杀牛,所以这牛肉金贵的很,在咱们封古镇,就是病死的牛,也得报里长那里备了案才可以吃的。听说现在城里面管治得松了些,狄斯的生意人赶进来的牛都通关备案了的,这些牛从来没有耕过田,所以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这盘酱牛肉是东关老麻汤馆秘制的,今天老板来了,尝个鲜。”
“还有这红烧里脊,是老麻汤馆隔壁的老猪倌菜馆的招牌菜,今天送来给老板尝尝。”
“至于这盘冷豆和豆腐,是我跟我娘学来的,好吃不好吃不知道,总之我平常也得过年才能吃得到。”
介绍完菜,匡天左又倒上酒,“酒是咱店里自已酿的,才五天,但是酒味出了,勉强可以先烫一壶来吃,今天除了这壶酒和两个素菜,由咱店里出,其他两个硬菜,都算我自己的,从我的月银里边扣除。”
郑小天不高兴了,端起酒杯道:“怎么,当了分店掌柜的,就摆上谱了?在我郑小天面前装大了?小子行啊。别哆嗦,今天这顿全部由我请,谁也别跟我争,算我跟大家的第一次见面向大家道谢的一餐。”
匡天左面色为难,“这怎么好?这不成打老板的秋风了吗?”
郑小天哈哈一笑道,“别跟我扯这个那个的,就这么定了,来,满上,喝。”
平时不喝酒的郑小天,居然一饮而尽。
匡天左受了感染,也一口气喝了杯中酒。
老肖和辛雨一直侍候在两边,不敢落坐,郑小天趁着酒劲,说:“你们两个也坐下来喝,以后都是兄弟姐妹,不要讲那么多条条框框。”
老肖一直局促不安,老板这么开通,他反而更加诚惶成恐,不敢落坐,平常滴酒不沾的他在郑小天的威逼下站着喝了。
辛雨倒是欠着屁股坐下了,但小心的喝了一小口,脸顿时红了,她目光流转,低声给匡天左说,“掌柜的,给老板说说,小雨真的不能喝酒……”
这边吃喝着,从门外来了差人,一身皂衣,站在门口问:“请问谁是这家饼店的老板?”
匡天左吓一跳,酒醒了一半,心想莫非有哪里没有打点好,惹着了官家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