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谢国喜和谢玉鑫父子都无法睡觉了。
谢国自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选择,是不是过于的草率了,但他很清楚,若是按照正常的路线走,依照家里的条件,谢玉鑫不可能有出息,更不要想着能够进入朝廷做官、光宗耀祖,恐怕今后的生活,还比不上两个不读书的哥哥。那个李郎来到七里村,也许是天赐机缘,跟着李郎和铁血军,可能是很好的选择,也可能坠入深渊,但总算是一条出路,比窝在村里强。
隐隐的,谢国喜感觉到了,李郎前途无量,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预测的。
谢玉鑫几乎一夜未眠,他自小随父亲读书,学的满腹才华,早已不满足守在这七里村,村里没有什么读书人,谢玉鑫没有可以交谈的对象,很是无趣,胸中学问使他时刻盼望一展宏图,光宗耀祖,只是他从未涉足外界,见识有限,不谙人世险恶,骤然遇见这么大的事情,委实难以决断。
一个时辰之后,谢玉鑫终于做出了决断,听从父亲的意见,跟着出去见识。
谢玉鑫来到堂屋时,才发觉父亲和母亲穿的整整齐齐,端坐在上首,父亲脸色灰暗,一夜间老了许多,母亲双眼通红。
知子莫若父,谢国喜知道谢玉鑫要离开七里村了。
一大早,二黑娘便将早饭做好。
众人吃罢早饭,准备出发了。
谢国喜带着谢玉鑫赶到秦二黑家时,李儒沛一行已经准备完毕,马上要出发了,看见谢老夫子过来了,李儒沛主动开口了。
“谢老先生早。”
“小郎君客气了,老朽有事相求,还望小郎君莫要推辞。”
“谢老先生请吩咐,某尽力而为。”
“老朽小儿玉鑫,自小未离七里村,已经十六岁,也该出去见识了,老朽还请小郎君不嫌弃,带着小儿玉鑫出去历练一番,不知可否。”
“谢老先生,兹事重大,某担心耽误了郎君的前程,还请老先生三思。”
看见谢老夫子带着谢玉鑫,李儒沛已经明白意思,他对谢老夫子的判断能力,表示敬佩,若是能够得到谢老夫子的协助,倒也是不错的事情,可惜人家经历了很多的风雨,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轻易不会出山,李儒沛也就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
想不到谢老夫子举荐了自己的小儿子谢玉鑫,既然谢老夫子愿意让谢玉鑫跟着出去闯荡,那就说明内心还是有渴望的,这是李儒沛愿意看到的情况。
这一刻,李儒沛对谢老夫子的印象更加的深刻,能够做出来如此的决断,那是需要勇气的。
李儒沛尚在思考,没有表态,谢国喜有些着急了。
“时逢乱世,会做买卖也是本事,老朽真心实意,小郎君莫要推辞了,这是五十两银子,权当老朽的一片心意,小郎君笑纳。”
“既如此,某就答应了,不过,某尚有要求,谢玉鑫应承了,某才好放心。”
“小郎君请说。”
“此去前途未卜,谢玉鑫必须听从安排,若是感觉吃不消了,亦或有了更好的机遇,可以明确告知,坦然离开,某不会阻拦,但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某怕是不能够容忍。”
“这是自然,小儿若是基本礼仪都不知晓了,做出来**不如的事情,任凭小郎君处置。”
说完这句话,谢国喜满脸严肃的叫过来谢玉鑫。
“玉鑫,给小郎君跪下,为父时常说到礼义仁智信,要求你铭记于心,既然跟随小郎君,定不要忘记这五个字,若有违背,你就不是谢家的子孙。”
谢玉鑫也豪气,迅速跪下,给李儒沛磕头。
“某一定尽力做事,绝无二心,若是有违誓言,天打五雷轰,死后不得入宗祠。”
李儒沛甚至来不及扶起来谢玉鑫,这跪拜礼的含义,他很清楚。
待到谢玉鑫起身之后,李儒沛走到了谢老夫子的身边,低声耳语。
“某就是谢老先生说的那个铁血军之中的李郎。”
谢国喜看着谢玉鑫,眼光中充满不舍。
“玉鑫,包裹里有二十两白银,乃是你的随身用度,在外诸事小心,不要逞强,有什么委屈,尽量忍住,要随机应变,多多用你的学识。”
看着一行人远去,谢国喜眼睛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了。
众人走后,二黑娘忙着收拾,这一次家里添置了不少的食物,这些客人不仅仅留下了一块银子,还留下了三块盐巴,五块熟肉,以及两大袋的粟米,二黑娘只有念着阿弥陀佛了。
好不容易忙完,却不见了秦二黑,二黑娘也不在意,反正秦二黑在家呆不住,说不准去村边了,马上就是春耕时节,秦二黑要忙碌一阵子,这段时间,让他歇息一下。
晚饭时还未见人,二黑娘这才慌了,去村里、村口找寻,哪里见人,四处询问,村里人都未看见秦二黑,失魂落魄的二黑娘跌跌撞撞的回家,呆呆坐着,她心里明白,秦二黑怕是跟着那些人走了。
一夜过去,二黑娘恢复了平静,人家谢老夫子的儿子谢玉鑫都跟着那些人走了,谢老夫子是什么人,那么疼爱谢玉鑫,专门送谢玉鑫跟着那些人走,肯定是为了谢玉鑫的前途,秦二黑能够跟着走,怕是撞了大运,老是在村子里也不行,媳妇都讨不到。
两日之后,村里人都知道谢老夫子的小儿子谢玉鑫、秦家的秦二黑跟着做买卖的人走了,出去挣钱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村里的议论不少,主要说的是谢玉鑫,他们不明白,谢玉鑫明明是读书人,跟着做生意的走是什么意思啊,这不是毁了自个的前途。
秦二黑远远地跟着前面的大队人马,他想得很简单,谢玉鑫都跟着走了,自己跟着不会错,再说自己走了,阿娘一个人开销小很多,可以吃饱饭,至于说别人都骑马,速度快很多,秦二黑倒是想不到。
严复早就发现跟在队伍后面的秦二黑,禀报了李儒沛,但李儒沛没有说话,只是大家伙的速度很慢,严复也就明白了意思,不再禀报了。
不到一个时辰,山阴县城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到城门口,守门军士看了众人一眼,张嘴说进城三文钱一人,严复递上三十几枚铜钱,守门军士问都未问便放行了。
一名斥候等候在城门口,等到秦二黑走过来,递给了军士三文钱,指了指秦二黑,军士于是大声叫秦二黑,赶快进城去。
严复早就选定了君来客栈,这家客栈是山阴县条件最好的客栈。
君来客栈的伙计看见一行十多人后,忙不迭地热情招呼,掌柜的也是笑逐颜开。
跟着走到君来客栈的秦二黑傻眼了,他从来没有到过县城,要不是远远跟着众人,早就晕乎了,眼看着众人进了客栈,他只能呆呆站在悦来客栈门口,不知如何是好了。
“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刚刚来了一笔大生意,伙计的心情不错,看见秦二黑呆呆傻傻的样子,耐住性子开口询问。秦二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脸胀的通红,答不上话。
“客官不住店不吃饭,请到其他地方去。”
“某是和刚刚进去的人一起来的。”
秦二黑尽管憨厚耿直,但也知道机会难得,要是这个时候离开了客栈,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了,所以说他憋足了劲,开口说话了。
伙计愣了一下,有些为难了,要说面前这个客官与前面进去的客人是一起的,可为什么独自站在外面,要说不是一起的,眼前的小伙不像是说谎的人。
李儒沛一直都坐在大堂,关注着秦二黑。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秦二黑这样的人,论力气比不了黄彪和宋虎等人,论智力比不上钱世渠等人,他身边并不缺乏,也不会主动去招纳,但出身贫苦人家的秦二黑,保不准有忠诚这个最大的优点。
要知道忠诚是乱世最为可贵的品质了。
李儒沛做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不会无的放矢,在进入山阴县城的时候,他已经做出来了决定,不过还是要看秦二黑的表现,要是在关键时刻还是木讷,甚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他也不会招纳,最多给秦二黑一些钱财和粮食,要求其回到七里村去。
秦二黑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关键时刻开口了。
“二黑兄弟,进来吧。”
客栈的伙计暗暗咋舍,原来真的是一起的,还好没有赶人,今后可要注意了,要是得罪了这些客人,自己也保不住饭碗了。
“二黑兄弟,怎么也到县城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秦二黑再次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开口了。
“某、某想跟着你干,你叫某干什么都成,某有的是力气。”
秦二黑边说边用力挽起衣袖,露出了结实的胳膊。
李儒沛有些无语,也有些感动,老实人就是老实人。
“二黑兄弟,你跟着来到了县城,你娘知道吗,就这样走了,不是让你娘担心啊。”
“没事,没事,谢郎君都跟着来了,阿娘肯定乐意的。”
李儒沛和钱世渠都笑出声来了,这个秦二黑,还真的没有丝毫的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