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明日还能出府来见我,那我便全力助你,再不多言半字,且告诉你一个能办成这件事的方法,如何?”荀子墨笑得高深莫测,内敛的眸底暗流涌动。
“你说真的?不许食言。”大抵是不太明白他话里蕴含的深意,将递来的药袋揣在兜里,爽快的应下来,脚下的步履生辉。
转身前听到他的声音夹着风声传来,“……金子还真。”抿紧的唇瓣一点点绽放出笑意,除了那个人她心底实有些畏惧,余下的还真没什么可难倒的。
“陈太医,兰小姐的伤怎么样?”靠在床檐的男子低垂着头,五指紧紧拽住掌白到几乎透明的手心,只有蕴着这肌肤相贴的温度才能让他感觉到怀人尚活着,纵使她的气息微弱,深眉紧蹙,脸色痛苦,陷入无尽的黑暗。青筋暴突的血管交杂在手背,可想而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静谧幽清的房门前此时隔着门框围聚着一波人,交头接耳纷纷小声议论着,可又谁都不敢迈步踏进去半步。靠的近了无非是在满眼惊诧诉说着八卦,相爷晌午才陪的夫人回府,转眼功夫怎么又见他回来了,莫说住三日,是连带回来的人怎的也变了?这还不是最惊讶的,最莫名的是这兰小姐自从婚礼落水后有好一阵子都未再见她出入过相府,没的再见她身竟满身是血,莫不是与这相府八字不合吧。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司夜离带兰晴语回来是几个意思,一时不好在这节骨眼找晦气,这个个眼睛都尖着,看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可是主子心尖的人。别说几个侍妾特意从hou ting赶来凑热闹,是他们带的侍女一大波人挤的夏玉阁门庭若市。
坐在轮椅里的人一个厉眸扫来,房门前的人纷纷被气势所吓,讪讪地闭紧嘴。扫了眼对面的男子,紧磕的双眸将所有的情绪掩去,他这么抱着半躺着床榻的女子,任太医怎么劝阻都无用,太医只好着他的手替女子处理伤势,只是女子伤势颇重,有他碍着总归束手束脚,太医为难的瞥了眼轮椅里的人。
“借过。”端着热水从外面进来,看到的是一副缱绻的画卷,叹了口气,将脸盆放在置物架,唤道:“老师。”
她这声老师不轻不重,正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回宫途遇陈三匆匆赶去相府,便把她也带打下手。晚晚将重新换过的帕子递给陈三,恭敬立在一侧,等候陈三的指示。磕紧的双眸颤动着睁开,眸底幽暗一片,无波无澜。再抬头时恢复如初,好似方才失态的那人顷刻消失殆尽,不留痕迹。
到底唐枫沉不住气问了句情况,陈三将染血的帕子丢进脸盆,嫌恶的睨了眼房门外之人,他诊治最怕吵,偏偏这些个人叽叽喳喳没玩没了。鲁潇然摆手示意侯立着的仆人,得到指示恭敬的去赶人,直到沉重的大门关,房方安静下来。
“差一点无力回天,好在小姐命大,只是伤的这么重没几个月好不了,即便好了日后恐也会有心悸之症,纠伴终身,发作时疼痛难忍。”
“无药可治吗?”唐枫皱眉道。这问题可棘手了,无端多出个麻烦,令他很是烦躁。
“老夫医术浅薄,暂无可法,大人可找天下间素来闻名的鬼才子神医墨荀来为小姐诊治,也许此人会有办法。”陈三将物品放入药箱理好,起身告辞。晚晚跟在身后,背药箱,由着唐枫送他们出府。
帘风微澜,紧磕双眸的眼皮突突转动,背对着众人缓缓睁开,眸底却是一片晦涩和黯然,终究还是烙下了顽疾。为这个男人,真的值得?眼波越过众人的视线落在门槛边,随着男人的走动带起一阵细风,轻袍缓带,面如冠玉,已然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人,不知从哪一刻起已刻进她的灵魂,是她势必一定要抓住的,哪怕这个过程太过漫长,哪怕她注定要隐忍而苦涩的独自走过孤寂,都不能消减心的执念。是的,执念,偏执而疯狂。
“夜离。”轻缓的语声止住即将要踏出的步伐,似有犹疑,似有渴望,更多的则是无法言说的苦痛梗在心头,撕心挠肺般难受。余下的话,当即不知要说什么好,她若出声挽留他必有为难,可她这副模样他却要在此时离去,她心又如何不凄楚。
看穿了她的心思,男人的步伐聂止,转身重又折返至她身边。鲁潇然见此识趣的推动木椅,辄轮滚动带起的细微响声是此时唯一的动静,唐枫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随之走出候在庭院,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恰是颜九闻声赶来想要进去,被鲁潇然喝住,气得她止不住踹向他的木椅。这该死的男人到底是帮谁的,虽然她不见得有多喜欢兰晴语,但起那个宁朝夕来,她到宁愿得逞的人是她。一想起宁朝夕她气的牙痒痒,心底的无名邪火往鲁潇然身发。颜九是练家子,使出的拳头不是一般姑娘家花拳绣腿绵软无力,饶是鲁潇然一身武功,碰她死命的硬抗,也免不了被她不知轻重的打了不少淤青。颜九招招狠厉,鲁潇然却连避是不避。一旁看热闹的唐枫终是看不下去,这个闷骚的男人怎么不知道躲,他对颜九的心思唐枫还是能看出些的,这当雾里看花太过纠结,岂非一般感情可论,唐枫暂且懒得管他们的事。问题是身为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被个娘们打不支声吧。
指间折扇翻转,巧妙敲击在颜九下手腕,不轻不重,正好止住她出击的速度,片刻的迟缓沦为下一轮更猛烈地攻击。唐枫暗恼,看来这丫头对鲁潇然的那几拳真是轻的,她对自己那叫完全不留余地啊!得,他好人难当,也罢,谁不好得罪偏要得罪个女人呢。唐枫斜睨了鲁潇然几眼,眼神凌冽,分明在说你最好摆平你的女人,否则休怪小爷不客气了。他唐枫虽不打女人,但也要看是什么女人,如杜丽娘这种风情绝代的尤物另当别论;也如那个冷漠的透着生人勿进的宁朝夕算送给他白要也不要;再如眼前这位小祖宗没几个人能顺得了她眼,性格泼辣嚣张跋扈至斯的人,那真是欠教训了。
鲁潇然冷冷回看他,没事他可不想招惹颜九,免得颜九对他越陷越深。
“停,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您那是打是疼骂是爱,我这纯属瞎操心,你俩爱咋折腾咋折腾,我不管还不成。”唐枫求饶地讨好她,躲到檐崖下听壁角去了。
唐枫一走,鲁潇然对颜九全然没了先前的态度,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漠几不言语的男子,面对颜九这热闹的性子哪里受的了,颜九缠了他一会,见鲁潇然不温不火,她也没了兴致,悄然躲到唐枫一侧也去听壁角了。唐枫见这位祖宗真是头疼,真怕她听到什么一个冲动闯进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将颜九往自己身后拽了拽,颜九不服气的又往前挪了几寸,却听得屋里静悄悄,待他们再想凑近些细听时,虚掩的房门彻底被人打开,在两人未来得及躲开时便被司夜离撞见。司夜离眼神复杂,睨着他们的神情凌冽,唇瓣嚅动片刻终是什么都没说,勾起的唇角却是在警告他们。颜九在她六哥面前彻底没了嚣张的气焰,耷拉着脸哀求的讨饶,唐枫学着颜九的样子活像两只求抚摸的小狗。司夜离戳了戳颜九的额头,会这招,做错了事会装乖巧卖萌。
司夜离前脚刚走,唐枫他们身后传出一声巨响。几人冲进去时,看到的是兰晴语狼狈的趴在床头,因为她剧烈动作而再次撕裂伤口,白色的亵衣浸染点点血渍,她的额间泛着细密的汗珠,想必是疼痛异常。
颜九唤了丫鬟想要去搀扶兰晴语起来,这相府的人都对兰晴语是熟悉的,也有些对她甚有好感的,未免对这位主子感到可惜。司夜离临走时交代过要好生照顾兰小姐,虽然伯总管随着相爷去了宁府,但余下的几位爷也都是主子,特别是九小姐,要数这府还没人敢得罪她,这下得到她的吩咐对兰晴语更不敢怠慢。
兰晴语在气头,心里的憋屈这下全撒在了下人头,她卯足了劲将前来扶她的两个丫鬟推开,自己却是再次狼狈的跌在地,再爬不起来。她整个人面朝下,唇瓣扯出无声的冷笑,他这算什么,将她丢给这些人,还要假装对她很好?
“兰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去将这场戏演下去,这笔债将永远抹不去,你是想要他现在还,还是成为你们心无法抹去的梗?”门后进来的男子手动作不停,边转着轮椅边紧紧盯着地的女子,见她身体稍有松动,暗示唐枫将她抱起来,毕竟地面寒凉,对一个受伤的人无疑是雪加霜。叹了口气,方要叫丫鬟去遣太医折返,被兰晴语止住,她自己的身子伤到何种程度她自己知道,她虽气极却也不会为难自己,缝合的伤口撕裂不大,不过是伤的位置不好,血流的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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