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女儿不好拖累了您。 ”朝夕稳住身体,对于宁浩最后的犹豫她还是感激的,至少他还是疼爱着她的,用他的方式关心着她。这种父爱她虽不能感受,但心怀感激,也对自己的任性感到内疚。
“罢了,罢了,只要你没事好。”宁浩目色如炬,紧盯着远方的夜色,对府卫道:“都去救火。”
“是。”府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转身走。
“宁儿,你这是怎么了?岳父大人都怪小婿不好,没有看好她让她半夜里出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怎的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宁儿怎么也受伤了?”远处衣衫整齐的袍服男子踏着月色而来,脸色焦急,他身侧跟着侍卫流锦。两人身袍服干净并无异常,连神色动作都一派坦然,丝毫看不出别扭,仿佛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真的是从睡梦而来,无辜的令人不忍责备。
朝夕眨了眨眼,几乎在同一时间的功夫他是怎么出现的?若说他是银面男子连她都不信,这速度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做到,算是轻功来回也没那么快,这穿戴这从容这气度完全还是那个世人景仰的相爷,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他的身也没有半丝血腥味。她方才可是与银面男子靠的极近,他身的血腥味丝毫掩盖不了他受伤的事实。
“没事,方才是有几个小毛贼进来偷东西不仅放火烧房,还将闻讯赶来的夕儿给刺伤了,贤婿莫要心急,知你疼爱夕儿,我已派人去请大夫,让他去夕儿房看诊,夕儿受了惊你回房好生安抚她吧。”宁浩说的滴水不漏,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与司夜离客套的寒暄。
朝夕瞥了眼自己的阿爹,看来都是演戏的个高手,翻脸翻书还快。在没有抓到任何把柄的情况下宁浩是不会对司夜离公然翻脸的,至少在揭开那层伪装的面纱前彼此都会将表面功夫做全,绝不会给人留下一丝可以打击自己的把柄。
司夜离将朝夕从宁浩身边揽回自己怀里,笑斥道:“不好好在房歇息跑出来凑什么热闹,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这若是在自己府还好办,如今你才回趟娘家受罪,这少不了要被别人说三道四,我看你还是早些回相府吧,等以后我再陪你回来。”
朝夕挣开他的怀抱,与他避开些距离,她极是不喜这人状若深情的模样,她不要这种虚假的疼爱,一眼能看穿。奈何她的反抗没用,司夜离小心避开她的手,牵起她另一只手,拽着不情不愿的她往梅香阁走。
“说什么说三道四?”朝夕凝眉问他。
“自然是说我护你不周,也说宁府没有相府安全之类的话,你是想让别人觉得堂堂一国镇侯将军竟然在自己府让自己女儿受伤这种事说出去光彩吗?”男子勾唇冷笑。
身后宁浩盯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脸色阴霾,他说的没错,他是顾虑到这些,他也没有想到宁朝夕会突然出现,否则今晚的事绝不会是这样。
回到梅香阁,芷澜早携了芷慧等几个侍女候着了,见着她来忙跑前左右查看,看到她手又撕裂的伤口后眼眶泛红,偷偷抹着眼泪。
“好了芷澜,你怎么出来了,芷慧说你身子不舒服,你快去躺着吧。”朝夕拍了拍芷澜的小脸,将她脸的泪拭掉,她庆幸芷澜没有跟着自己,否则她碍手碍脚定会哭闹什么的,做事非要被她拦着不可。说起芷澜,她怎么将白羽给忘了,糟糕,白羽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好。
“你要去哪里,身还负着伤呢。”司夜离拽住朝夕的身子。
“我要去找小羽,它被我丢在假山后,我若不去小羽会担心的。”朝夕推开司夜离,懵懂的往前冲,她哪里还顾的自己的伤,反正疼到现在反而没感觉了。
“奴婢听芷慧说小姐在府出事奴婢哪里还能躺的住,小姐快回房包扎,奴婢这替您去找那小狐狸。”芷澜扒拉干眼泪,说罢转身冲出了梅香阁,朝夕都来不及喊她。
在司夜离的示意下流锦也前来拘礼,“奴才也去找那小狐狸。”他眼神恭敬,对朝夕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这是朝夕第一次在司夜离身边的人身看到这种态度,不再是嚣张不再是目无人,甚至也能对她客客气气,居然还要替她做事。这突来的转变令朝夕无从适应,他们还是对她爱理不睬吧,她还较习惯,千万别再像他那个抽风的主子那样了,她都要产生幻觉了。
“芷慧,你们去烧些热水来,等会大夫来了让他进来,还有再去找身干净的衣裳。”司夜离吩咐完,拉着呆滞的朝夕进入卧房。
“你们看,相爷多爱小姐啊,好羡慕呐,那天小姐喝醉酒也是相爷将她从檐顶抱下来的,坊间还说小姐在相府不得宠,说相爷根本不喜爱小姐,真真是胡说八道,他们是嫉妒着呢!”侍女们在朝夕背后小声嘀咕着。
朝夕瞥了眼身侧之人,耳根绯红,从脖颈蔓延到脸,索性夜色深浓难以发现,不然她都要捂脸了。她真的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丢脸的一面,她也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好不好,算了她一向脸皮厚惯了。
司夜离将她扶坐在床,撩起她鲜血淋漓的手臂,朝夕疼的缩了下,她方才是怎么有勇气捅自己的她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要是再来一次她估计不会再头脑发热了吧。面前的人近在咫尺,连他喷出的气息都有种冷凝的香气,夹杂着白檀香,甚是好闻。她的脸不争气的又开始绯红。他的睫毛浓长,五官俊美,眼眸深如寒潭,退去了那份冷漠,不笑的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反而有种禁欲的气息,会不自觉令人想靠近。难怪有那么多女人争着头破血流都要嫁他为妻,是她眼拙了。可她看他的也不是他的外表吧,是那股莫名的熟悉牵引着她,令她不自觉的总想要靠近。可他的身边太远,远到是她无法够到的距离,无论她多努力都走不近。有时候又很想放弃,何必非要去搞明白呢。如今前程往事对她来说都太过遥远,哪怕在那个熟悉的梦他们是相识的,在那个时空他们彼此有交集又如何,反正她也回不去,在这里他们彼此是全新的身份,是这世最熟悉的陌生人。她何苦要为难自己,那份记忆本是她一人的,她也可以没有他的独自走下去不是么?!她不想有任何的勉强,是勉强自己去爱他,或勉强他来爱自己,都是痛苦的。所以她放任自己,如果不能看着他身入险境那她遵照自己的本心去拼死相救,如果他的身边有更好的女子那她笑脸相送。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去麻痹自己,假装她没有心不好了。
司夜离将她缩起来的手固定住,这时芷慧他们陆续搬来了热水和衣物,还有些干净的纱布。司夜离坐在锦凳,挽起衣袖,亲手挤了绢帛替她擦拭伤口边沿沾染的血渍。
“别动,不擦干净伤口会发炎的,这天气日渐炎热,你的伤估摸着要好长一段日子都好不了,你想反复发炎溃烂吗?”看她低垂着头想心事,他也不去打扰,手下动作越发轻柔,像哄着个孩子,“我会尽量放轻动作减轻你的疼痛,但等会大夫来了替你处理伤口时会疼痛难忍,你若实在忍不住我的手到是可以借你。”他难得说笑,表情却是无认真。
朝夕微微抬眸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无端有丝恐惧。为何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像隔着层雾纱,他明明离的那么近,语气难能的温和,她却越来越看不透他?
“你真的不是银面男子?”猝不及防抓住他摆弄的手臂,望进他眸底深处,想要从他的眼神看出破绽。可惜她什么都没看到,连一丝情绪的泄漏都没有。
他淡然的回视着她,勾唇浅笑,反问道:“你希望我是吗?”
这个问题难倒了她,她自然是不希望他是的,可她想亲口听他说,仿佛他的话才能使她恐惧的心安静下来。她不敢想象若真如方才那般重演一次,她夹在宁浩与司夜离之间,是否还能亦如那般从容镇定的选择背叛自己的爹,她毕竟心底有了亏欠。她甚至连那个银面男子卸下面具后真实的身份都没搞清楚,轻易遵从了自己的心。她是个不孝女,宁浩必定对她失望了,换了哪个父亲都会对亲手养大,疼在骨子里的白眼狼失望,若是她也亦然。
“我想听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她不过是想借此宽慰自己,做了这么多总要弄个明白。
“不是。”他淡然看着她,如云淡风轻般洒脱,他的眼眸澄澈真挚,毫无半分虚假。
对于他这么坦然弄得朝夕反而尴尬,她点点头,喃喃自语道:“那好,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因为我姓宁才厌恶我,现在知道你是因为我本身而不喜,那我放心了。”她心里一口气舒泄下来,如今知道他只是单纯的不喜她,那她也死心了。她低垂着头,眼底满是落寞与委屈,鬓角的发丝散落在脸颊将她满腹的心事收藏起,她的话极轻,轻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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