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许是被她那气势给骇住,竟一时没有多言,直到身旁有人责备道:“帝君,这……”南极仙翁脸色垮下来,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妖物,连神帝都敢冲撞,简直活的不耐烦了。南极仙翁对于梵音的莽撞很是反感,一来是觉着她没礼貌,二来是让他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说起来还是在盘古开天辟地时,闻说这位战功赫赫的战神因容貌绝色身侧围绕着不少妖物,那些妖物大多是闻着他的名声而来,想要攀附上他这颗大枝得以保全自己,所以不管是日夜他寝榻的四周都会有脱光了衣服的美人摆着各种姿势等着他。神帝起初懒得搭理他们,基本都是直接无视,或将他们从窗口丢出去。后来据闻那些妖物不甘心就经常会在半路上扮作老人妇孺博取同情,他们这么做还能得到神帝一丝的垂怜,但也仅仅是垂怜。这些陈年旧事随着六界平定,天规纲常的严律都不再被提起。如今突地冒出个人莫不是想重蹈覆辙,故意引起神帝的注意吧,只道是天规严明竟还有人敢觊觎神帝,当真是勇气可嘉,也不怕这亵渎之罪。
“放肆”两个字南极仙翁最终没有说,被神帝给止住。“你且回去,稍后我自会去一趟。”他言简意赅的说罢,望着女子飘散在空中扬起的绯色纱裙,唇角微微弯起个弧度,终是什么都没说的离去。
这是梵音从负隅山谷回来时发生的事,匆匆而过谁都不会记在心上,而她连自己撞上了谁都没看清,更谈不上会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会在无意中从她身侧擦身而过。
再来说狐族三公主知晓了此事,当即砸了卧房中摆饰之物,气的双手颤抖。她自小便与这比翼鸟族二皇子玩的好,两家又是世交,在她的心里早就默认了自己将来的夫君会是他,也一直都是按照妻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所以当有一天她蓦然醒悟自己的夫君要被人抢走时,那种心底的恨意是没法用只言两语排解的。到非是她嚣张,而是她在捍卫自己的情感,这点上她没有错。
青岚将狐族三公主约到妖界对付梵音这事是先预谋过的,妖界秩序相较其他五界要混乱的多,且妖物凶狠,善于将比自己弱小者的灵力吸食。青岚就是要梵音死在妖界,届时即可将罪责推到妖界,又可除去她的心头患,再不济还有狐族三公主当垫背,怎么都不会牵扯到她身上。所以她怂恿狐族三公主在暗中偷袭,先是使了个计让梵音以为比翼鸟族二皇子得知她在妖界后追到了此处,那梵音为了避开他肯定不会将行踪透露给任何人,这样就断了梵音的后路。再者梵音既是避开定不会到妖多的地方去,那是一处她暂时落脚的山洞,洞中铺有干燥的草垛,她倚在草垛上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冷得直打哆嗦,近来她身子日渐虚弱,原是想要尽快走出妖界的,奈何灵力最弱时连维持人形都吃力,眼看着双脚不听使唤就要幻化成原形,她也再没力气去管那些火堆是否就要烧完。入了冬本是要冬眠蜕皮时,她恹恹地望着无尽的黑暗,心里有些想家想阿娘烧的饭菜,想哥哥们对她的保护,更想她的床上铺的温暖舒服的被衾。她闭了闭眼,唇角扬起个笑,仿佛那不是个梦,而是近在眼前就能触摸到的。她打了个激灵,差点就又睡过去了,要是睡了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没有人护着可不行,这里是妖物众多的妖界,可比不得魔族,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那原本就快要燃烧完的火苗竟然被风吹到了她倚靠的草垛上,按理来说她在洞口施了诀风是吹不进来的,她也没想那么多,或许是自己灵力真的太低了,连风都抵御不了吧。她转身忙着拈诀将火给扑灭,却在这时眼前一黑,在她来不及看清是谁攻击她时一头栽倒在地。
狐族三公主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满意的拍拍手,背后走出隐身的青岚,这个结界就是她所破。两人合力偷袭成功也不敢多留,狐族三公主的灵力在青岚之上,确定梵音被自己伤重无力逃出后便遁形逃了。
远远地便看见冲天的火光,白衣仙瑞的男子在去往昆仑山途径妖界时半道又折返了回来。妖界甚少有烟火气息,这火燃的不寻常。他拍了拍九婴,让其去看看。待九婴回来时竟将一条只剩半口气的小巴蛇交给他,他略觉得有些眼熟,于是度了些仙气给她,勉强将她救回,想要她回复真身怕是还要将养些时候。他赶着去昆仑山,就将她藏于袍袖中。此去匆忙,待见了元始天尊后又说上了好些子话,想起这条小巴蛇时已是暮色尽黑,他将她掏出时她已被憋闷了好些时候,困在白色缭绕的烟雾中很是迷茫。躺在他的手心里,初见他时竟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待脑子慢慢恢复清醒差点没从他手心里跌落,他用手拨了拨她圆滚滚的身子,唇瓣微微勾起个弧度,深黑的眸底似一汪无尽的沼泽,诱着她慢慢沦陷。他将她交给了有九个头的怪物,而九婴爪子一拉就将她抛到了背上,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她。她有些害怕这头怪物,它的头从各个方向能观看到她,害得她在它面前无所遁形,一点小动作都搞不得。
被梵音称作为怪物的九婴可是至凶至恶的神兽,被神帝驯服后一直归在他的麾下,若听到梵音如此诋毁它估计都能吐血。
后来的日子她一直都被九婴将养着,说是养还不如说她是它的玩物。九婴对于这么小的她很是感兴趣,没事就将她把玩在掌中,不是将她翻来覆去的看就是将她抛来抛去,害得她差点要吐出来,整个就要脑充血。她心里苦啊,奈何她幻不了人形无法说出口。虚度的时光中似乎并未因她的祈求而改变,她还是那条小巴蛇,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座,只偶尔会从昏黄的琉璃盏中看到他认真的研读着经书,指掌乾坤间淡然凝眉的容颜,感觉流转的经年不过如此,她只愿在这脉脉流年里虚耗尽光阴,陪着他看云卷云舒,任尘世浮浊都与她无关。
然而到底是幻想罢了,他们只在昆仑山待了一月有余,办好了事他就赶往二十四天去了。虽说他近年来不怎么管事,一直是避世不出,但大小事还是需要他做主的,难免要拿上个主意,所以二十四天的弟子催的紧。走的那天他让九婴将她放入六界,毕竟不能带她回去,二十四重天规矩不比一十三天少,像他们这种灵物是入不得的,去了也只是形神俱灭,他救她一命已是极限,这点她再不得抱怨。实然她虽非他口中的灵物,不过是怕他看出自己来自魔界而刻意将自己的肉身给隐藏了起来,但他们魔族也是进不了九重天,彼此都有不可侵犯的界限。临走时她有些依依不舍的将他望住,却是九婴对她会错了意,还以为她是舍不得它,对她好一番亲热,差点没将她送到家门口。
她为此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的几个哥哥以为她在妖界发生了什么伤心事,逼问了也是无果,她是不会将这种小女儿心情告诉他们的,她只是有些惆怅罢了。她的几个哥哥觉着此事甚为不好,她有这种情绪出现还是三百年之前的事了,那时她还小,如今她都要及笄,还有何事能困扰着她,该不会是那比翼鸟族的二皇子又来提亲了吧?他们比翼鸟族对待爱情可真是忠贞,敢情就等着她及笄呢,这百十年里都来了第二次了。再推托下去都快找不到理由。
于是她六哥提议带着她出去走走,一来是为了避开那位二皇子的纠缠,二来是为她及笄做准备。这不正好碰上了狐族五皇子的及笄礼,带着她前去参观。说起来这位五皇子只比她虚长了半岁,长得是一表人才,极会讨得女孩子欢心,凡是他们青丘的姑娘无不拜倒在他脚下供他消遣取乐的。又据说但凡是他经过的地方,无论上天入地,女子都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他狐族在天家势力不凡,族中的男女皆是美貌,便是天帝都夸赞其口,指着玩笑说将来要他们族中的女子嫁入天家。故此这位五皇子深得父母宠爱,据说及笄时会请不少人来观礼。
梵音不以为耻,一个男子将人迷得三魂五道还觉得自命不凡这是什么歪理,敢情他还以此为荣,这就让她对此人很是反感。她本是不愿去的,他就算长得再美又与她何关,反正她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无奈她六哥死活都要拖着她去。
到达狐族那天日头晴好,万里云霞似般闲闲挂在天幕,仿若随时都能摘上一缕塞进嘴里。狐族这日异常热闹,青丘的山头挂满了红色的彩带,远远望去就像是盛开在微风里的花朵在迎风招展,美得目不暇接。兴许是宾客众多,他们被挤到了角落里,不过也好落得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