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淑妃应召入延清殿,她约莫也揣摩到些西凤帝的意思,她推荐的人在皇帝面前受到荣宠她这个妃子自然跟着沾光。对于这颗新挑选的棋子她很是满意,最主要是她并非其他想要攀龙附凤的女子争着机会爬上龙床与她在后宫中夺位。虽说以淑妃如今在宫中的权势和地位当不及皇后,但也是无人可撼动,皇后之位已空置多年,她的身份俨然形同皇后,也有凤翳傍身,地位之稳固何愁来日不能承龙凤,但宫中之事瞬息万变,岂是大意能永葆恩宠的,谁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取代,未到最后一刻胜负永有定数。莫说其他,前皇后和宁氏一族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看似风光无限,看似前途明朗,实则帝心难测,盛极至衰水满则溢,若再无盛隆可享,那便是宁氏的下场,而她绝不能成为第二个宁氏。
随着近年来西凤帝年岁渐长,身子常年被疾患纠缠,后宫已许久都未再扩盈,这宫中的女人再娇艳都犹如开败的花,没有任何新鲜感,乏味无趣的很,平日里又忙着勾心斗角,连性情都不再是初入宫时的模样,难能有几人能不为了目的真心去关心西凤帝的,然而他们都是何种心思,身后牵绊着家族权势都是西凤帝所厌烦的,为牵制、制衡他不得不对他们耗尽耐心,但谁知他是否也会在某一天里视他们为陌路,未免自己色衰哀迟嫔妃们无不有着各自的心思去取悦西凤帝,但依淑妃看来无论花多大的力气都是白费的,能得一贴心之人的解语花不是寻常女子所能做到,而对症下药才能抓住帝心,如今她就为西凤帝觅得了一人,这才多久她就又重踏入延清宫,旁人哪得这样的机会。
偌大的宫殿辉煌气势,宫中女眷见是她来均纷纷拜下行礼,徐暮早已候在殿外等着她,淑妃客气的同他打过招呼,要知道徐暮身为太监首领贴身伺候着西凤帝,多数都代表着西凤帝的意思和态度,今日能亲自迎接看来是对那位晚医女甚为满意。
果不其然,行入延清殿寝居,西凤帝一袭明黄色黄袍坐在龙榻前低头摆弄着案上的棋子,见是她来抿唇浅笑着伸出一只手,淑妃面上喜不自禁,忙的将手放入其中,在西凤帝的牵绊下步入另一侧榻子入坐。宫女很快就将茶点奉上,徐暮在旁伺候。
“朕已许久都没同淑妃下过棋了,不知淑妃棋艺是否还同当年?!”西凤帝拿出另一盒棋子递给淑妃。
淑妃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落,但被她用笑掩饰的很好。真是许多年了,她虽未再下过棋,但心里的棋盘未曾停止算计过,只是她再没了当年的那份心性,所谓物是人非大约如此。
淑妃执起一子落下,谦虚道“臣妾这些年疏于练习,哪里还是皇上的对手。”淑妃的棋艺素来是不显山露水的,常人很难看出她的布局,若非与她对弈过只在走到最后时才发现她的套路,怕是为时已晚。然在西凤帝面前她常常都收起自己的攻计,布局透彻明朗,那不过是为博得帝心,却是效果很好。
两人走了一会,殿外有侍女端来药膳伺候,近前一看才道是这些天来被坊间议论颇多的晚医女,那些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大有被夸成仙女下凡之势。淑妃自然是知晓此事的,顺着也夸赞了几句,能得这般聪慧伶俐的女子在御前伺候很是放心。晚晚被淑妃吹捧自然诚惶诚恐,只行了个大礼拜叩不敢承之,言曰能为圣上解忧是奴婢的福气。两人一番话说的西凤帝龙心大悦,他本就很是倚仗这位医女,偶得烦心时也会听上她一袭话消解困顿,解除疲劳,现在连旁人都无不赞叹那只能说明他的眼光不错,自是更喜爱这位医女,显有心腹之意。
徐暮自殿外悄声入内,附在西凤帝耳侧询问道“皇上,贤王和国相等在外,说是有重要的国事。”
这是在皇帝寝宫,本不欲商讨国事,但西凤帝心情颇好,也就喧徐暮让他们进来,并未遣退淑妃和晚晚。从前素来是国相同宁浩为西凤帝倚重之人,哪有贤王的立足之地,但世事轮回,谁能想到一位无权无势的闲王能走到今日地步,放眼整个朝廷,除却尚未长成的十一皇子凤翳,当真再无人能同贤王抗衡,所以朝中的局势自也随着贤王的得势而变得异动,从前无论是哪位皇子的党羽纷纷站到他这一边。皇位之争的局势显然已明朗化,现如今还有谁能同贤王争,怕是就连淑妃都不敢为自己的儿子出头,可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今日两位权臣一齐来觐见,又非是在朝堂上,莫不是真有什么重要之事,旦看其两人近来在朝堂上的意见相左,想必定是需要他来决策。
“臣弟给皇兄请安,见过皇嫂。”贤王目光梭巡一圈,悄悄打量着西凤帝的心情,看来他心情不错,那他就放心了。贤王先开口道“不知皇嫂在此臣弟多有叨扰。”
“王爷哪里话,嫔妾也才同皇上下了半副棋,国事重要。”两人平日面上算不得熟识,也就互相客套了下,并未多说。
“皇上,微臣同王爷一同前来是为东燕挑起战火一事,东燕早已觊觎我西凤良久,早在同北魏交战时就曾偷袭夹击过,如今趁着国中无猛将镇压竟公然来挑衅,微臣以为不得不战。”司夜离跪下道。
“皇兄,臣弟以为东燕来战的目的很明确,可自宁氏之后真的再无能镇守边疆令余国不敢犯我朝之人,是以还请皇兄三思。再者现在以我国之力去战东燕未必是时候,皇兄虽已将宁家军掌控在手中,他们也誓死效忠朝廷,但除宁浩之外未被人统率过,贸然出战会否影响大局尤未可知,再者臣弟也在日夜不休的加紧修建边关,何以一定要主战,其结果就定能令人满意吗?”他的意思很明显,若能降和最好,并不主张打仗。
“可是王爷莫要忘了,自古武将都是靠打出来的,不是哪个将军自封便令人信服,再者皇上近来也封了几员实力不俗的大将,那些人既为朝廷所用就该在出力时为国家建树,而非躲在背后畏畏缩缩。”司夜离一番话是连凤景行都骂到了,他又接着道“王爷可知主和的代价是什么吗?东燕要以每年进贡五万匹战马,十万两珠宝为基础的情况下才肯与我们商谈,这明摆着是以高姿态来向我朝施压,和强取豪夺有何差别?王爷或许会说应了东燕国君的要求便是,西凤又不是给不起这些,但王爷莫忘了以东燕和西凤的实力旗鼓相当,何以要被东燕欺辱到这等地步,这让我朝今后在天下人面前何以立足,又让其他几国如何来看待西凤,以南晋之势势必会对西凤发动攻击,届时北魏在后,成三面夹击,西凤必会在群狼撕咬下毫无喘息的力气,其危险不欲而知。”以东燕为首看来要打破这四国鼎立的局势了,天下动荡,群雄逐鹿,谁都有着一统天壑大陆的野心,然战争之残酷谁又能明白其中真正的含义,也不是说求和就必定能换取一方的保全,早已是不得不战。
“可是皇兄……”凤景行待还要再辨下去,被西凤帝打断。这位素以平庸示人,曾不被太后看好最终败其手中的西凤帝沉默地看着众人,从面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决断,但以他的性格来说当是以和为贵,是以凤景行才会投其所好。可他不表态又是几个意思,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事情的利弊趋害司夜离都一一分析,相信西凤帝不会分不清孰轻孰重。
“晚晚,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决断?”西凤帝忽然转眸问站在身后静静聆听的晚医女,他此话一开不仅是叩拜在底下的两位朝臣震惊,连安坐一侧的淑妃都微微启唇,纷纷将目光射向晚医女,就怕她说出什么能左右西凤帝的言论。再说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这等国家大事怎能去问她,贤王面有郁色,胸臆间压抑着愤怒。都说女子不干朝政,便是连宫中嫔妃都无此等权利,她一届侍女何德何能凌驾于他们之上。
淑妃面上并无过多的表情,但实则心中必也是不爽快的,就算要问也该轮到她,这个晚医女是什么身份,西凤帝对她又是何种意思?再想想淑妃只能将这口气忍下,人是她提携的,若给她难堪不就是给自己难堪吗,往后在后宫中还不要被人耻笑。
众人心思各异,晚晚哪里会看不出,然而西凤帝之所以想问她,不过是想借着她的口来顺缓这件事,并非是真要她发表意见。两位朝臣从进来起就剑拔弩张,在朝中也是越发的背道而驰,若他们再生枝节,那西凤的气数怕是真的要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