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庭看着那戏单子,眉头蹙了起来。
这戏单子上的戏名他从未见过,大都是些低俗不堪的戏文。
“掌柜的,这戏单子上的戏,我都不会。我能不能,唱一曲自己会的?”
“公子会唱什么呀?”
“我会的不少,这梨园名曲大都会,像贵妃醉酒,霸王别姬,文韶关,空城计,红灯记……”
“等等!”
那管事伸手打断了林云庭的话,满面可笑地瞧着林云庭。
“公子怕是误会了什么吧?我们这里,可不是梨园戏楼子,我们这里,是民间俗调儿的专场。您瞧瞧那台下坐着的人,全都是老少爷们儿,趁着夜景儿来这儿寻乐子呢!您唱那些大台面的戏曲儿,可是没人听的。”
林云庭一愣,面露为难。犹豫了一下,顾念着付娆安还一人在那乞丐窝棚里,还是决定先走。
“那罢了,我也没时辰可耽误,先走了!”
林云庭急急地朝外走去,那管事的实在是舍不得他这张俊俏的脸,赶紧上前拦住。
“公子留步,这有话,咱们可以好商量不是?这样,您从这戏单子上选一曲,只要肯唱,除了那台下坎坷的打赏的银子,我个人再单独给您五两银子作为赏钱,如何?”
“我……我唱不了这些俗调儿!”
林云庭看着那戏文就脸红,更不要说,还要声并茂地唱出来。他这等份,实在是太为难了。
“哎呀,瞧公子害羞的模样,真是讨人稀罕。公子您呀,只要站上那台面,哪怕是不张口,这银子,我也给,如何?”
管事的实在是太想留下林云庭了,林云庭心中矛盾,可想着若不弄些银子回去,付娆安又要继续风餐露宿,不由地心疼。
“你说的,我只站在台上,不张口也可以?”
“可以可以,那打赏的银子你我五五分成,然后,我再多给您五两。”
“好!就这么说定了!”
“得嘞!香儿,快给公子安排!”
那个叫香儿的女子丢给林云庭一件衣裳。那衣裳是件颜色艳丽的长袍,内衬是件薄纱质地的长衫,基近透明,若影若现。
林云庭看着,再次为难。
“姑娘,这衣裳怎么穿啊?”
“怎么?公子不会自己穿衣裳?那我来帮你如何?”
那香儿一脸媚,主动上前撩拨林云庭,林云庭吓得赶紧抬手拒绝。
“不必了,我自己穿,我自己会穿……”
林云庭推搡着那香儿离开。看着那不伦不类的衣裳,虽是为难,但为了那银子,还是咬牙穿上了。
这衣服虽是不规矩,但穿在林云庭的板上,将那魅惑妖娆之气发挥到了极致。
林云庭乌发轻挽,几根碎发俏皮地逃出挽绳,垂在他英柔并存,白玉肌肤的脸颊上。那艳丽的衣裳披在林云庭修长的条上,一点儿俗艳之气都没有,全然被他出众的容颜给衬托到了雅上。
草草地上了些妆色,让这林云庭的俏美,更是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林云庭上台的那一瞬间,这满楼里原本嘈杂繁乱的声响忽然安静了下来。台下所有的看客都如同商量好了一般,痴愣愣地瞅着台上的妙人儿。
就连那奏乐的人,都呆愣住,忘记了起乐。坐在近台处的莫琰,脸竟然还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这明明看着一个大男人,他却抑制不住地心动了起来。
林云庭尴尬地站在台上,瞧着台下呆住的看客们,不知所措地朝着后台门望去。
那管事的正催着奏乐人起乐,可那奏乐人晃着神,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弹奏些什么,总觉得那些俗调儿,配不得台上这位。
台下的看客们却没提意见,一个个渐渐回过神来,开始朝着台上扔银子。
林云庭看着哗啦啦扔在脚边的银子铜钱,总觉自己好似在叫卖似的,忍不下这屈辱,忽然转,朝着那奏乐人走去。
那奏乐人傻不愣登地看着林云庭从自己手中夺过琵琶去,还周到地将自己的椅子给林云庭搬到了台中央。
林云庭整理好衣襟,正襟危坐在台中央,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动那琵琶的琴弦,张口配着那乐调唱了起来。
他唱的是那游园惊梦,林云庭将自己家国破落的凄惨哀怨,全然唱进了戏文中杜丽娘的哀怨惆怅之中。那一声声婉转哀凄,句句唱进了人的心坎儿里。
台下的看客原是来这里瞧那艳俗之相的,可如今无一不沉浸在了林云庭的戏中,一个个不像之前那般嘈杂胡乱,都静默认真地听着。那表,像是着了魔一般。
一曲终落,这戏院子里轰然响起了拍掌叫好声。
“好!”
“妙!唱的妙啊!”
“再来一曲!爷我打赏了!”
那哗啦啦的银子如下雨一般往台上落,管事的都在后台站不住了,冲上台来捡拾银钱。
林云庭的脸上却没什么喜色,他将琵琶还给那奏乐人,便转急匆匆地回到了后台去。
没多会儿,那管事的捧着一把银子回了后台,神色激动。
“公子,您可真是我的贵人啊!瞧瞧,瞧瞧这银子,哗哗地来啊!”
“掌柜的,我的银子……”
林云庭尴尬地看着那管事,那管事连连点头,从自己手中抓了一把递给林云庭。
林云庭瞧着他口袋里面还藏了不少,这手中的,也没给到自己一般的两。不过瞧着这手中的银钱,怎么也得有三四十两,且是够了的。
“多谢掌柜的,我就更衣告辞了。”
“哎哎哎,公子留步啊!公子唱一曲就这般,不如,今晚再多唱几曲?这台下的看客,可都等着公子呢!”
“对不住掌柜的,我还有急事,不能多待。”
林云庭毫不犹豫地谢绝了管事,不由分说地去换下了衣服往外走。那管事的,还不死心,紧追着挽留。
“公子,你再考虑考虑?我可以多分你点儿赏钱,若你肯与我这满楼签约,赏钱分摊,你来定如何?”
可不论这管事的如何说,林云庭都只是摇头回绝,低头掩面,疾步走出了这满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