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澜倒是并无避讳的答道:“谈毕业答辩的安排,导师和我交待申请材料和答辩汇报的准备。”
叶云兮恍然道:“哦,是到这个时间了,还好我们本科毕业设计只需要交论文,不需要答辩……啊,说起来我交完初稿之后还没……”她声音越说越小。好像暴露了拖延症呢,以及说起来自己真是不会吸取教训啊。
凌澜瞥了她一眼,没有戳破,只当没听见后半句的说:“嗯,本科是简单,以后你读研了难度就要高很多了。”他微微侧身转向回宿舍区的方向:“你是要回宿舍吗?”
叶云兮赶紧点头说:“是呀。”便也转身打算跟上,却忽然“哎哟”一声顿住。
凌澜也停住,微微疑惑的看她:“怎么了?”
叶云兮保持着别扭的转身姿态,一边伸手去揉脖子,一边努力收敛着呲牙咧嘴的表情:“刚才仰头看树叶看久了,然后……”然后被你吓了一跳扭了一下脖子。这次她及时住嘴,不想让凌澜觉得她在责怪他,再说本来就是她自己大惊小怪。
凌澜想起刚才看见她之后她的动作,以及她别扭卡住的姿态,却是明白了缘由,表情又微微扭曲了一下,语气却带着歉意道:“抱歉,扭的严重吗?要不到医院去看一下?”
叶云兮给自己捏了几下,感觉好多了,赶紧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捏一捏就好了。”
凌澜以为她不想添麻烦,微微蹙眉。
叶云兮认真解释道:“真的不用,我自己会按摩。”说着转动了几下脖子以证明真的好了,“你看,没事了。”其实还是有一点疼的,不过回去再多捏几下,好好睡一觉就真的没事了。
凌澜挑眉:“你还会按摩?”
叶云兮示意边走边说:“对啊,我妈是老师,肩周炎是职业病,我经常给她按摩,她可享受了。”
凌澜的声音带了点微微笑意:“倒真像个老大夫了。你这么孝顺,你母亲很幸运。”
叶云兮微微一愣,孝顺吗?真是符合普世道德的夸奖呢。
她笑道:“是啊,像个老大夫吧,下次你要是肩颈不舒服我也给你按摩一下。”忽然有点后悔,我是不是说的太暧昧了?但似乎又不能解释,会越描越黑吧。她想起刚才凌澜微微后退的动作,这个男生似乎是个挺敏感的人呢。
凌澜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带过:“有机会的话。我刚才远远看见你好像就在仰着头往上看,原来真的只是在看树叶?”
叶云兮的神色忽然柔软:“是啊,我喜欢绿色,尤其是嫩芽的新绿,就仿佛看见了新生。”
凌澜想起前两次见到她都是一身浅绿色的连衣裙,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眼,今天却是淡黄色的裙子呢。便顺口问出来:“今天倒是没穿绿衣服?”
叶云兮忽然想起小世界的那一场秋之殇,微微一黯:“是啊,再喜欢春之新生,也要接受秋之凋零呢。”
她意识到自己仍在被之前的情绪缠绕,便转头看向远处,掩饰的说着,“就像我们马上都要毕业了。无论是凋零还是分离,都是无法回避的终结呢。”
凌澜不太明白她为何忽然伤春悲秋,便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也不是什么终结啦,你考了本校的研究生,还要继续在学校呆三年,我要留附属医院,距离学校也不算很远。而学校从来不缺新生,高中生会一批批的考进大学,大学生也会一批批的毕业离开,谁也不能永远留在原地不动啊,那不成了万年留级生了嘛。”
叶云兮却听的怔住。是啊,谁也不能永远留在原地不动,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春天总会走向秋天,世界总是一直向前。过去或许有美好之物,失去了令人遗憾,令人扼腕,令人痛彻心扉,但如果不继续往前,就不会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更多的美好。
对未知的恐惧绵延在整个人类的认知里,我们不知道死后会怎样,于是如此的害怕死亡。但我们能看见秋叶凋零,落入泥土,化作春泥展开新生。或许有某一个更高的维度,看待我们的死亡就如同我们看待秋叶的凋零那样,习以为常的等待我们的新生?
凌澜看见女生忽然沉默,便也安静的陪着她缓缓前行,直到女生忽然惊觉似的转过头来,向他展颜笑道:“是啊,你说的对,谁也不能永远留在原地不动,谢谢你的话。”
谢谢他看到她伤春悲秋,特意说了一大段话开解她。谢谢他即使不知原委,也能隐约说中她的心事。谢谢他会留在这个城市,尽管并不是为了她。
没有谁会原地不动,而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并肩前行。
凌澜侧头恰好看见她的笑颜,下午的灿烂阳光恰好照在她的脸上,在柔顺的黑发映衬下,白皙肌肤亮的有些通透,平日并没有太多存在感的清和容颜蓦然绽放出绝美的光辉,正如这初夏的阳光,忽然撞入了他的心上。
两人骤然目光相接,对视了几秒,这时光似乎很短又很长,忽然两人一起扭过脸去,仿佛有种莫名的气氛在他们之间升起。
叶云兮的脸颊有些发热,她低下头,心里有点忐忑:“刚才出神了会儿,忽然又多明白一点女孩说的话,又莫名其妙的和他道谢,是不是很傻很突兀?以及……我刚才是不是想太多了啊?算了,不管,未来不可知,走一步算一步。”
凌澜则是微微有点不自在的转头他顾。作为一个颜值甚高的男生,当然不是没见过美女,喜欢他的美女都不在少数,早已不会因为美女而失态。况且叶云兮的颜值在他看来只是还好,本也不应该看呆了一瞬。
只是那一瞬有种莫名的美好,就好似……一个一生都很平凡的人,某一刻忽然舍生忘死,绽放出了人性中最美好的光华。
他忽然生出了些许好奇,她刚才那一阵沉默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忽然绽放出那样的光辉,又为什么忽然谢我?但他并没有问,也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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