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广盈库库里是还有尽百坛红曲佳酿,并大后日三军宴饮,场面宏大,万事杂乱,此中多饮一坛少饮一坛倒是比平时更易混淆。
并出事有胡希乐挡在前头,能轮到他们什么。反倒是不答应,得不到好处先不论,得罪了这位,又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
有功才受禄,眼见着案上那足够动人的琉璃嵌珠樽,先有一人回魏楚欣道:“坛里有没有酒先莫其论,后日交货,一千坛数总是要凑够的吧。”
有人带头便是好办。
其余人在心里前思后想,也终于附和笑说:“无论如何,这坛数是要有的,要不然就算是想瞒天过海,我们也……这韦掌柜都懂的。”
魏楚欣会心的点了点头。
……
一时几人要起身告辞,眼看着先时已经推托了几次,推送到了大案中央的琉璃嵌珠樽,倒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拿。
魏楚欣眼见着,便开口道:“梳儿,石榴,替我送送几位大人。”
梳儿和石榴便是会意,拿上那杯,在几人要往出走时,一过之间,便是分别将盒子递到了人手里,笑着送别道:“大人们慢走。”
那几人心满意足的拿着东西,告辞而去了。
-
等人一走,梳儿和石榴才松了一口气的问魏楚欣:“姑娘,这事是解决了么?”
魏楚欣在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解没解决还有变数。
那些原本卖给旁人的酒,磬醉酒楼全部自动毁约,违约带来的亏损赔偿,是一笔巨款。
魏楚欣对着账目,看着那数字,心都跟着凉了半截。这些亏损,往少了算,也要折进三分有二的磬醉分铺。
梳儿和石榴服侍在旁,从四位官差走到此时酉时末刻,她们姑娘坐在案前,拿着账本,打着算盘,一步不挪,就没活动过。饭送来了几次,又着人热过了几次,也没动过一口。
快入冬了,天黑的越来越早。
梳儿走到魏楚欣身边来剪烛花,眼见着她们姑娘愁绪无限,是许久都不曾看见过的了。
“姑娘,这都看了多久了,你也歇一歇吧,多少用一些饭来,就算不为自己,也应该替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啊。”梳儿在旁,温声的劝说。
石榴也走了过来,一时轻摇着魏楚欣的胳膊,也都老大不小了,小姑娘撒娇的性子却是不改,“好姑娘,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那账目是算不完的,银钱也是赚不够的,身子才是自己的呢,姑娘快来用饭吧。”
钱是赚不完的……魏楚欣听着这话,也觉得是了,放下账目,也想着无论如何,要吃一些饭的。若说这两日是磬醉酒楼生死存亡的时候也不为过,无论如何,她自己不能倒下了。
梳儿和石榴眼见着劝动了她们姑娘,便是欣喜的来摆筷子。忙前忙后的,一会说:“把这蛋羹拿下去再着人热一热,凉了口感不好!”一会又道:“石榴你做什么,姑娘这一日里没吃饭了,得先喝一碗热汤温温肠胃的,怎么还先给吃这么硬的东西。”
石榴平时挨不得别人说的人,此时都笑着承认错误了,“不是想着姑娘平日爱吃这个么,梳儿姐姐说的是,我粗心了。”
快一天了,魏楚欣不吃饭,别人又哪里有胃口,此时在外,不用同在侯府里要遵规矩,三个人就在同一张桌上吃。
石榴是个心大的人,因听着了魏楚欣上午同广盈库里官差说的那一番话,以为事情就解决了呢,此时大吃大喝,吃的开心。
梳儿的心大抵是比石榴要细一些,年岁大了,也比石榴有城府。眼见着她们姑娘那刻意想展开却又终是展不开的眉头,心知事情哪里有先时同几位官差说的那么简单,就解决了的。那些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不那样说,几人又岂能收了厚礼答应下来呢。
这里正吃着饭,吕福便是回来了。
上了二楼,本想汇报事情的,但见着魏楚欣在用饭,一时站候在旁,暂时缓了一缓。
魏楚欣哪里有胃口吃饭,只身为这磬醉酒楼的东家,她不稳着,别人岂不是更是要慌神了。
“奔波了一日,福管事还不曾用饭吧。”梳儿心细,眼见着平日里衣着特别得体,精神尤其饱满,一双眼睛又非常有神的,在京都各家管事里是出了名的温润英俊能干的福管事此时也显得力不从心了起来。
魏楚欣也笑说:“没有外人,表哥坐下来一起吃些吧。”
大半日里头清点二十几家库存,不说跑断了腿,磨破了嘴,也够人受的。
吕福忙笑着推托,“东家,姑娘们先吃,先时在回来的路上,垫了两口干粮,现下倒不是很饿。”一笑起来,干裂的嘴唇都要咧出口子了。
“那也再吃一些。”魏楚欣笑着,“家常便饭,我们又动过了,要不嫌弃,就一同来吃些吧。”
梳儿听着,已是站起身来,给吕福添碗拿筷,搬过绣墩来了。
吕福便也不好再推托,道了谢,坐下来,和魏楚欣几个同吃了饭。
魏家三姑娘人确实很不错,宽容大度、善解人意又平易近人。无论是作为东家,还是作为提拔他的引路人。
他不得不承认,魏家三姑娘做人是成功的。
想来他吕福当年进京,无名无钱,这几年,跟着魏家三姑娘,名也有了,钱也有了,抛头露面,名利双收。磬醉酒楼里的第一总管事,他活成了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典范。
吕福也承认,没有她魏家三姑娘,就没有现今的福总管事。
用过了饭,梳儿和石榴收拾桌子,魏楚欣和吕福到书案旁谈事情。
吕福道:“回东家,二十二家分铺全部清查完毕了。”
魏楚欣点了点头,对吕福道:“白天的时候,我比对着各铺子的账目,查对着各库房共有八百七十二坛酒,除去误记误算的,也应该不少于八百坛,这个数可是对?”
吕福听完,半日里无话。
“表哥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魏楚欣看着吕福,微微笑问道。
吕福下意识别开了眼去,一时诧异的问道:“不是不对,只是记载库存的账目大大小小共有五六十本,这才多长时间,东家全部看完了么?”
这面石榴来给两人送茶,听到这话,不免道:“自打你走,姑娘坐在那里就一直在算账,连活动一下都没时间,饭都不顾上吃呢。”
吕福便点了点头,又是半日里无话。
直到魏楚欣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最后清了清嗓子,点头道:“今日查点,库里确实还有八百七十坛酒,东家说的不差。”
魏楚欣听着,在心里也就松了口气。稍事放松,就随口开了句玩笑,道:“表哥打理铺子是没说的,只是这王头太过散漫,将库存的账目记得这样散,统计起来尤其的费功夫。”
“我……”吕福看着魏楚欣,缓半天又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