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渠寺门口,单岳升神情恍惚,刚才,他想要从正门离开,走出去后,眼前只有茫茫白雾,无论他在里面走多久,都会回到原地。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走错了路。
“我记得,夏峰跟着蜘蛛精去了那个方向。”单岳升转头看向记忆中的方向,绝望的双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
在死亡威胁的驱使下,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进。手电筒的光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
不久,他重新来到法堂附近,“我记得是这边。”
他转头看着之前鹰眼走过的路,稍微加快速度,“是了,就是这里,之前我就是在这里和夏峰分开,看这个方向……等等,我记得他说过什么暗道来着,应该是从白渠寺离开的暗道,对了,只要我也找到这条暗道,也可以离开,而且,说不定夏峰还在等我。”
说到这里,他感觉后背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右手握紧手电筒,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转身,同时大喊一句:
“谁!”
然而,身后什么都没有。
单岳升长吁一口气,左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别紧张,单岳升,会没事的……”
虽然口中在安慰自己,但是这些话,单岳升自己都不相信。
他调整呼吸,继续向前,很快,来到一处别院内,别院结构类似“回”字,分有单间和多人间。
“这里应该是和尚住的地方,似乎是叫寮房?”
“如果说白渠寺有暗道,说不定在寺庙住持的房间里面,毕竟……”
单岳升呼吸加快,朝最近的房间跑去,他推开房间后,简单扫视房内情况,发现不像住持房间就不进去。
按照这种方法,他很快将整个寮房都查看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住持房间,只能暂时离开。
沿着走廊继续前进,他的眼中忽然出现不一样的亮光,那不是手电筒冷色调的光线,而是烛火般暖黄色的光。
“那里!”
单岳升见到一栋两层小楼,刚才暖黄色的光正是从小楼二楼传来。
“这么豪华,估计就是住持房间了。”
他感觉自己心跳加快,连忙跑过去。
嘎吱!
房门被单岳升推开,一楼多是桌椅茶具等会客家具,摆放整齐,简洁而不简单,正对面是一个储物柜架,柜架后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单岳升上到二楼,见到住持整洁但已经不干净的房间,他刚向前走了一步,古香古色的拔步床传出轻微摇晃声,床边的黑色书案上,烛火亮起,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但是此时,单岳升丝毫感受不到温暖,反而心生恐惧。
他想离开这里,转身的同时,眼角却瞥见暖黄色的烛火变成幽绿色,散发着深深寒意。
“师父,找弟子来有何吩咐?”
“慧觉,你们做的那些事,为师已知晓。”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弟子不明白……”
“不明白?如此淫耻之事,你会不明白!”
“……弟子,真的不懂。”
“求子是怎么回事!”
“师父,哪个寺庙没有送子观音?”
“慧觉,你真要为师将话挑明?你们欺骗良家妇女,利用暗道行苟且之事,难道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高枕无忧?若是传出去,白渠寺定会蒙羞!”
“师父,原来你是说这事,唉,也难怪,若是不知晓内情,即使是师父这样的得道高僧,也会误会弟子。其实,弟子做这些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女施主。”
“哼。”
“师父,莫生气,容弟子先将话说完,到时,再由师父自行定夺。虽然师父早已不问杂事,但必定知道前来求子者多为妇人,甚至还有一些贵胄人家,为何?六字可说明,无子嗣,无地位。没有孩子,这些可怜人每日遭人白眼,可,究竟是谁的错?笛子不出声,是笛子坏了?还是吹笛的人没气?如果笛子没坏,何不换个人?”
“那是人家的家事!”
“是,师父说的是,但是,师父你也曾说过,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若是弟子能够能尽些许绵薄之力,定当出手相助,也好积些功德。”
“荒谬!”
“师父,这些话,可不是弟子编的,而是女施主亲口所说。”
“你……”
“若是女施主家人也知情呢?”
“好啊,慧觉,几年过去,你口齿伶俐了不少啊!”
“都是师父教的好。”
“咳咳,为师不和你争论,你今日先回去,告诉你那些师兄师弟,所有知晓此事的人,明日全部来戒律堂集合,若是不来,直接送往官府。”
“师父,你……”
“滚!”
“弟子告退。”
到此,声音消失,绿色烛火熄灭。
单岳升内心惊讶不已,他没想到白渠寺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几秒后,他反应过来,求子一事恐怕就是白渠寺变成现在模样的原因。
“等等,如果我弄清楚这件事,是不是就能离开白渠寺了?戒律堂……不知道慧觉去戒律堂后发生了什么,而且,他那一段辩解,有蛮怪的……”
新的发现让单岳升心情好上不少,他回头看了一眼烛火,下楼离开。
刚走出住持住处,手电筒的光开始闪烁。
“怎么现在没电!”单岳升拍了两下手电筒,刚拍完,手电筒彻底熄灭,“背包里好像还有电池。”他转身放下背包,拉开拉链,开始翻找,不一会,他拿出三节1号电池换上,然而手电筒依然没有亮起。
“坏……坏了?”单岳升发现这一点后,说话都有些结巴,他连忙给电池来个排列组合,结果还是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但是手机依然和之前一样,无法打开,此时,他已经失去所有照明手段。
“我记得周心语和刘凯的手电筒还留在大殿里,现在回去应该可以找到。”
想到这一点后,单岳升左右看了看,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大殿走去。十分钟后,他在惊慌失措中赶回大殿,路上差点摔倒几次。当他右脚刚迈过门槛,沉闷的钟声忽然响起,传遍整个白渠寺,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大殿内漆黑一片,即使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为过,单岳升只能一点一点摸索,好不容易摸到帐篷,却被黑暗中响起的声音吓得愣在原地。
“慧觉,你疯了?竟然想将住持的尸首藏在佛像内,你知道每日有多少人前来么?”
这是……
单岳升联系上之前听到的师徒争论。
难道说慧觉把住持杀了?听这意思,慧觉似乎打算把尸体藏在佛像里面,其余的佛像太小,根本藏不了,唯一能藏的地方只有正对大门的巨型佛像。
“驽下逃箭,住持失踪,免不了漫山遍野寻找,埋在后山反而容易被发现,藏在佛像内才最安全。师叔,这事若是传出去,你,我,还有整个白渠寺,可就全完了,所以你每天可得盯紧点。”
师叔?住持的尸体在佛像内?
单岳升睁大双眼,震惊不已,虽然他没去戒律堂,但毫无疑问,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争吵,住持打算大义灭亲,结果却被慧觉先下手为强。
“大人,白渠寺347人,无一人生还!”
“偌大的白渠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全被杀光?难道是……”
大人?估计是查案的人,为什么白渠寺的人一夜之间全死了?难道是报应?感觉不太对。
单岳升继续摸索。
“大人,昨夜守在白渠寺的兄弟们全都……全都……”
“怎么会?快带我看看。”
查案的也死了?看来这报应根本不分善恶。
单岳升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法事已过七天,真的要烧?”
“烧!”
烧?
单岳升感觉情况不太对,他嗅了嗅,鼻子闻到一丝烧焦气味,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殿,逐渐明亮起来。
熊熊大火几乎在大殿内同时燃起,热浪如同浪潮一般扑面而来。
单岳升差点感觉窒息,他猛咳几声,来不及仔细思考,摇摇晃晃向大殿外跑去。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沉闷的声响正在接近自己,但是情势紧急,他根本没精力去思考原因。几秒后,他成功跑到大殿之外,结果外面的情况也不比大殿好多少,入目皆是火光冲天,整座白渠寺已经变成火海一片。
黑色浓烟在火光中扭曲摆动,像是被烈火燃尽的罪恶,聚集在白渠寺上方。
哐当!
大殿横梁重重落下,砸在地板上,火势越发严峻,漫天火光仿佛要将黑夜灼亮,不久,雄伟的大殿开始崩塌,呈山崩之势。
单岳升茫然四顾,眼下这情况,除非他能飞天,否则,无路可逃。
沉闷声越来越近,他左耳动了动,转过头去,却见到火光中有人影走来,因为烟雾的关系,镜片不知不觉中占满细小灰色颗粒。
“夏峰?是你吗,夏峰!”单岳升喜极而泣,鹰眼,是他现在最希望看见的人。
他摘下眼镜,随意擦了两下,再重新戴上,看向人影,高兴的表情顿时僵硬在脸上。
烈焰中走出的人影并非他希望看见的人,而是一个个佛像,佛像从火海中走出之后,身上依然燃着火焰,仿佛带着怒火。
忽然,佛像半睁的双眼猛地张开,铜铃般的眼镜瞪着单岳升。
单岳升被吓得坐在地上。
佛像踏步走来,明明是无法移动分毫的石头,此时竟然像活人一样走动。
单岳升双脚踹地,连连后退,没退几步,他发现自己后背似乎撞到了墙壁,他缓缓回头,却见到一个面容消瘦,手持禅杖的佛像站在身后。这一幕吓得他差点喘不过气,连忙爬着逃开,下一秒,眼前却出现佛像石头状的双腿。他缓缓抬头,发现自己无路可逃,白渠寺的佛像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面容消瘦的佛像缓缓举起禅杖,如同刽子手。
单岳升双手合十,带着哭腔喊道:
“求求你们放了我,送子的事跟我没一点关系,我只是路过,只是路过……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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