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还没资格拿到独立办公室。
他带范连城上楼后,直接去了接待区,让一位脸上有些小雀斑的卷发女人帮忙倒咖啡,特意嘱咐说别用从亚马逊网站里买来的廉价咖啡豆,接待贵客,难免更重视些。
没有其他顾客,不过能看出那帮员工们都很忙碌。
当地执业律师年薪平均为五万多英镑,相当于五十多万人民币,两极分化严重,终究在哪都逃不过“被平均”的惨剧。
大多数律师可以在伦敦过得还不错,但想过得很好可就难了,就拿罗伊来说,当助理年薪三万多英镑,要不是家里比较富足,压力也会比较大。
在大学期间,范连城也曾幻想过自己成为在金丝雀码头周边上班的小白领、小中产,靠着自己的工作租房子、买食物养活自己,和现在的生活相比完全是天差地别。
他现在确实能来金丝雀码头工作,只不过是以老板的身份,假如非要说接手家产带来了什么,最为重要的应该就是自由了。
一想到旁人要为了生活,日复一日给别人打工卖力,做着完全不喜欢的事情,范连城就会觉得庆幸。
庆幸于可以想上班就上班、每天睡到自然醒、没有任何源于物质方面的压力,终于能明白几年前自己的想法,落在老范和旁人眼里有多幼稚和矫情,好在明白得不算迟,没有为了所谓的“自由”浪费太多时间,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显然才是真自由。
长居伦敦十年,每次过来总能勾起许多回忆,一晃眼好像已经变成了很久之前的事情,每天仍旧是二十四小时,但总有种时间加速的错觉,没有上学时候那么漫长。
跟罗伊闲聊着在哈罗公学念书期间发生的种种小故事,也听说了许多老同学的近况,得知有位当初跟自己关系挺好的爱丁堡同学,早在两三年前就因为急性白血病,住院没几天就走了,范连城略微愕然。
才刚给对方从脸书上发过消息,完全没想到人居然已经不在了,成长带来种种烦恼,偶尔回首才发现原来年轻时候那么有趣,不免为此微微伤感
女秘书送来咖啡,征求同意后往杯子里加几块冰,不放奶和糖。
端着咖啡杯,范连城终于提起正事,直言问道:“所以你跟碎片大厦投资方那边的关系,仅仅只限于你家律所是他们聘用的法务团队对吧。那应该能接触到很多消息,比如有没有财务方面的纠纷,又或者是管理方面?
对于这项投资,我爸还有其他股东,稍微有点担心,因为在伦敦这边的业务很少,就只有一家老牌朗庭酒店的大部分股份,专门让我过来帮忙了解情况。”
名字都登上福布斯五百富豪榜了,轻松就能从网上了解到范连城的大概情况,罗伊明白已经不能用寻常眼光来看待范连城,大多数居住在英国的亚裔仅能从事社会底层工作,伦敦唐人街则以餐馆、洗衣房、按摩店出名,很难受到重视。
然而范连城不同,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打电话联系,开口就是涉及到一点四亿英镑的投资款。
聊到正事,罗伊坐好认真道:
“出于律师的保密守则,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只能说目前完全没有法务方面的纠纷,完全就是投资上还缺点钱而已,造价有点高,意味着回本可能会有压力,但我觉得受到次贷危机影响的房价下跌只是短期影响,未来的收益前景很不错。
从我听说的消息来看,已经有很多人盯上那十套住宅,光是出售那些公寓到时候就可以回款三点五亿英镑,伦敦从不缺少从世界各地赶来的富裕买家,亚洲的富豪最为疯狂,如果白金汉宫愿意出售,我丝毫不怀疑它会在宣布消息的当天被亚洲人买走。”
夸有钱,应该不算在歧视。
范连城觉得有意思,耸肩道:
“我们华人也在亚洲,而我刚好才在肯辛顿宫花园大街买了套房子,所以我承认你说得没错,过来买房投资的人确实很多,让我想到了上世纪曰本人去投资美国的场面,差别在于我们的房地产不会崩盘,经济增速也更高。”
“”
罗伊还没听说买房的事,要不然也不会提到这茬,闻言无奈:“多少钱,多大的房子?我家住在切尔西,以后找你串门非常近,算了,别告诉我价格了,现在我自己在外面租房子,免得回家躺在小床上难以入眠。”
范连城还真就没再多说,微笑告诉对方自己打算筹备一场小派对。
在英国乃至全球,众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住在肯辛顿宫附近,对于这些人罗伊知道得更多,帮忙盘算完非常值得邀请的那批人,最后说是会帮忙问问王子和差不多敲定了的未来王妃有没有时间。
邀请老同学的事被交给罗伊,关于碎片大厦的具体详情,罗伊了解不多,打了个电话给大厦某位高管以后,对方说是今天随时都有空,可以去工地现场参观,查看沙盘和概念图。
韩小雯看完,觉得家里仍然有点空。
举办派对的任务被交给专业的公司,她正好没什么事情做,于是没等范连城回来,就先上网查查,记住些家居商场和画廊、工艺品商店的地址。
还有辆车专门留给她,跟自称拥有二十年驾龄的实习老管家聊完,在保镖跟随下独自出发前去采购,卡上钱很多,换算成英镑足有两千多万,持有股票的分红到账,而且平日里没地方花钱,因此不打算去刷范连城送给她的钯金卡,上不封顶的那种。
来到同样位于肯辛顿地区的画廊,墙上大片都空着,总共十多幅画,全是世界各地已经小有名气的现代画家的作品,价格都还不错。
画家和评论家去追求什么深度、什么内涵、品味之类,韩小雯学过几天油画,却更为看中作品本身是否漂亮,能不能让自己瞧着舒服。
这么多画,最后只看上一幅《斑马》,半个身子,除了斑马本身大片都是橘红色,简单的装饰画,售价七千多英镑。
想着可以挂在餐厅里,赏心悦目,招招手叫来一位导购。
问完发现是同胞,导购员一脸笑容,自我介绍说叫做李柳,要是范连城在场可能会跳起来。
刚上大学那会儿,他曾对这位李柳的女人心存好感,只可惜最后跟一位白人小帅哥跑掉了。
前两年范连城在韩小雯面前随口提过一句,只不过没说名字,所以双方都不清楚彼此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