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被翻到地底的土,转眼便重新被翻了回来,刹那间,血腥味更加浓郁了。
大片的土壤被血浸染,由此可以判断,今晚死的,很有可能不止一个人。
宋潜浑身僵硬,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盖住了他的眼睛,他瞬间从介于发病与不发病的状态下抽离。
他的“病”因涂山铃的陨落而起,而他治病的良药也正是涂山铃。
药不需要多,一剂足以。
涂山铃伸手虚按在土地上,刚刚才被翻上来的土,又被翻了下去。
她收回覆在宋潜眼睛上的手,道:“在野外处理尸体,难道不是直接翻土埋葬更为方便吗?背尸人竟然还费劲地将尸体带走,是敬业,还是另有所图?”
祁天泽:“用敬业来形容背尸人,好像怪怪的。”
涂山铃点头,“嗯,那就是另有所图了。”
祁天泽一时间无言以对,您结论下得这么草率的吗?
涂山铃没有理会祁天泽“你在逗我吗”的眼神,转而绕着光秃秃的土地转起圈来。
这是在施法,还是在布阵?
祁天泽有点看不明白,他并没有在涂山铃身上感应到灵力波动,但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涂山铃一指点出。
祁天泽屏住了呼吸。
来了,见证宋家道法的时刻到了。
这是拘来了亡魂询问,还是召来了附近的妖兽?
涂山铃:“这棵草上有血,我们顺着这个方向追踪。”
祁天泽:嗯?行吧。
不管他的内心世界多么复杂精彩,涂山铃二人却已经先一步循着血迹追踪了过去。
这些人清理斗殴现场是一把好手,可好像反追踪的能力并不强,人死之后,血没有马上凝住,他们搬运时,并没有处理过伤口,血一滴一滴滑落,落在草地上,简直如黑夜里的明灯,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深入树林三五里后,血迹消失了。
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涂山铃并不失望,她指着三个方向,“我们一人走一个方向,相互间的距离不要超过一里,随时保持联系,找到弃尸地点,记得通知一声。”
宋潜:“小心。”
涂山铃弯着眼睛笑,“你也是。”
祁天泽:“……”
哎呀,眼睛要瞎了啊!
他沉默地选了一个方向,往更深处走去,他选了最左边的方向,而不是中间,自认为很识趣了。
没有了血迹指引,涂山铃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她一边走,还得一边注意附近有没有土被翻动的痕迹。
至于被踩坏的草茎什么的,一开始就没有,背尸人要么在树上跳,要么在天上飞,没在地面上留下过一个脚印,也没碰断过一根灌木枝条。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撒在涂山铃身上,她揉了揉涨疼的眼睛,活动了一下脖子。
整晚一直低着头盯着地面看,让她觉得有些疲惫。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耳边似乎响起了水声。
嗯?
她停下了脚步。
因为树林都长得差不多的缘故,加之昨晚光线太暗,她一直没怎么注意,直到天光大亮,她再看这片树林,才发现这树林,她来过。
就在不久前,宋潜还带她来这里,准备见老友梅汀。
涂山铃三人,虽然说是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走,可大方向却是一致的,就像朝东北、正东和东南三个方向走一样,其实大方向都是朝东的。
既然这条河横在这里,那么从之前的地方出发,他们三人无论走哪个方向,最终都会被这条河拦住。
河啊。
抛尸在河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涂山铃一点没犹豫地跳入了河中,吸了口气,便沉入河底,稍稍适应后,便睁开了眼睛。
几条小鱼跟她对视一眼后,咻地散开了,生怕被熬成鱼汤。
河里满是淤泥,偶尔出现几株水草,并不多,不足以遮挡人的视线。
涂山铃一路游过去,并没有发现尸体。
河里突然亮起了一抹淡光,光越来越近,是斩念,它绕着涂山铃飞了一圈,便继续朝上游飞去。
很显然宋潜也认为这条河便是抛尸地点了。
他放了斩念沿河朝上游寻找,那么他自己多半朝下游而去了。
哗啦啦。
涂山铃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缓缓吸气,她怕大口喘气反而伤到宋宁音不大强健的肺,以致剧烈咳嗽。
她爬上岸,双手掐印,炽热的灵力被她从灵尾里抽调而出,她身上的衣裙随之鼓荡起来,热风以她为中心散开,不多会儿,她身上的水便被蒸干了。
她顺着河岸朝下游走,找宋潜去了。
宋潜凌空站在河面上,神识进入水中,一寸一寸搜查。
神识在水中的阻力比空气中大,消耗也成倍增加,这也就是他了,才敢这么不计消耗地搜索。
哪怕是如今状态下的涂山铃,也不敢如此奢侈,她神识强度倒是够,身体强度却不够,她怕晕河里了,那才叫麻烦。
涂山铃看到了宋潜,“阿潜!”宋潜回头,她便问,“有收获吗?”
宋潜:“没有。”
他与斩念心意相通,斩念到过之处,便等于他到过,一人一剑搜索的范围超过了一百里,饶是如此,依旧没有见到一具尸体。
一道明黄色的光倏然而至。
宋潜抬手接住,却是一张传讯符,符纸落入他手中,立刻响起祁天泽的声音。
“宋道友,我看到你的剑了,下游你们全都搜寻完了是吧?那我过来跟你们汇合了。我往上游搜索了一段河道,没有收获。再往上便是小溪了,又窄又浅,不可能有人往那里面抛尸,没有继续往上搜索的必要了。”
宋潜取出一张传讯符,注入灵力激活,“嗯。”
他松开手,便将传讯符放了出去。
涂山铃:“好浪费啊。”
传讯符作为短程通讯手段,可以传递的消息有限,得控制在六十息以内,一般人都会抵着最长时限说,而且语速越快越好,不然就感觉这钱白花了。
像宋潜这种回复个“嗯”的,恐怕十分少见。
宋潜瞥了涂山铃一眼,从袖子里摸出厚厚一叠传讯符,抛到涂山铃手里,“拿去玩。”
涂山铃:“……”
阿潜真是学坏了啊,时不时噎一回人。
宋潜并没有停在原地等祁天泽,他继续沿着河往下游而去,能搜多少地方搜多少地方,这才是他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