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星无聊地打了第五十个哈欠,耷拉的眼皮上下打架。落地钟的时针已经转过一圈,在吧台后面的女仆开始准备面包和糕点。会议的上半场即将告一段落,接下来是约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会议进展顺利,各方都在贸易协定、人才交流和开发新世界等领域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除了个别至高者公开约架外,其他时间都是司空见惯的商业互吹。在城主发表完短暂的总结后,洪钟响起,鼓掌,散会。
异星收住了刚要打出的第五十一声哈欠,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噌”地从沙发里跳起,“嘿,一会儿所有人都会过来吗?”他绕到吧台后面抓了一块面包,咀嚼着口齿不清地说:“有些家伙我不想和他们见面,我先闪了!”
菲琳娜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指了指一扇半开的窗户:“胆小鬼,走那边,没人会看见你。”
异星尴尬地挠挠脑袋,抱歉地笑笑,然后又“噌”地一声,从后门(或后窗)穿到了外面的小花园,猫着腰绕到了外面的走廊,顺手捎走一个被敲晕的西装男脸上的墨镜,戴上,对着橱窗的玻璃整了整衣领,若无其事地朝更外面走去。
在门掩上的一刹那,走廊外侧橱窗玻璃的反光上,眼角正好瞥见大群人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几个仙风道骨的人进来。其中一人微微驻足,朝异星的背影张望,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接下来的茶会也是诸天大会的一部分,甚至说是重头戏。在各个频道,各位至高者都会在有限的时间内或闲聊家常,或提点后辈,创下一次又一次收视率的新高。
异星在错综复杂的宫殿群中凭记忆乱走,终于甩开了喧嚣的人声,到达了即使乱涂乱画也不会被发现的僻静角落。他摘下墨镜塞进兜里,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突然后悔没有顺手多拿一杯奶茶。
现在他身处的是一条犹如博物馆陈列室的长廊。
典雅的油画叙述宏大的史诗,橱柜里的纹章散发出玄奥的气息,而淡雅的熏香让人心境通达。陈列的盔甲与兵器虽然老旧,却是上古战场的神兵利器。随意摊开的书卷尽管貌不惊人,却是各派仙家的真传法门。千星之城的底蕴和开放、傲世无双和兼容并蓄,由此可见一斑。
这里理应只有异星一个人。但他眉头一皱,谈话声远远地窜进他的耳朵里来。
“小师妹啊,你看,这里的东西比师门里的还漂亮百倍,真是羡煞我也!我跟你说啊,等咱们……”从不远处的屏风后面转出来几位身穿天青色道袍的年轻人,都长得眉清目秀,超凡出尘。忽地,为首一人发现了异星,立即咬住了舌头。
“你是谁?”他机警地问。
异星挑挑眉毛,“你又是谁?”
那青年将手中折扇一合,观望了异星几眼,使了个微妙的眼色。异星对他理解地笑笑,见那青年身后跟着的都是风度翩翩的妙龄女子,自知搅了人家风月。嘟囔两句,他露出外套内的纹章,也使了个眼色,“我只是顺路来巡查的,没什么特别的事。”言下之意:小兄弟很行啊,我走了,你们继续。
小兄弟也很识趣地作揖:“多谢前辈。”
异星表示我一向善解人意,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然后他朝和年轻人们相反的方向走去。导游地图标注那里放着一个永远都有葡萄酒的魔法酒桶,可以帮人忘却忧愁、消解内伤。
可没走出几分钟,嘈杂的声响就在他的身后爆发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接近,他回头看去,却发现那个青年满身是血、神色惊慌,见到他竟像见了亲爹娘一样喜出望外。那青年撞击他的怀里泣不成声地大喊:“前辈,前辈,救救我们!这里有狼!”
异星一惊、一愣、然后翻了个白眼,“你们好歹也是仙门弟子,怎么连狼都怕?”
“不是啊,”那青年抬起头,眼眶通红,两道泪痕分外醒目,“那狼——”
“吼!”
一道巨大的黑影突兀地出现在异星的面前。那是一只两人高的巨狼,嘴里滴着鲜红的血,鼻子里吐出黑色的瘴气。它的一双眼睛闪烁着神性的光芒,象征着残酷暴虐的毁灭。
异星一时怔住了,他不敢置信。他曾经在奥丁的金宫见过这个怪物。“巨狼芬尼尔,预言中给诸神带来黄昏的怪物。”他呢喃。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青年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看着满地的血迹嚎啕大哭。异星甩开了他的手,警惕地注视着芬尼尔的一举一动,紫色的力量开始把全身包裹。
芬尼尔却突然开口说话,它声音沙哑,像极了金属摩擦:“把那个小子给我。”
“嗯?”异星挤挤眉毛。
“把那个小子给我。”芬尼尔重复道。
异星握紧了手中的紫焰大剑,歪歪头说:“这不太好吧?”
芬尼尔用残暴的视线紧盯着他。“我不想和你厮杀。把那个小子给我,我需要进食。”
异星挤挤眼睛:“看得出来,你比当初苗条多了。怎么,金宫众神对囚禁投食还不过瘾,特意给你设计了减肥餐吗?顺带一提,我馋你一身狼皮很久了。”
芬尼尔发出恼羞成怒的咆哮,它不再犹豫,以最致命的姿势扑杀过来,似乎要把光线都甩在身后!
“这对我没用!“异星狂笑着斩出大剑,那速度比对手更快!在青年眼中,他只看到四团影子移动、交错然后分开,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真身、哪个是残影!
异星拄着剑,微微喘息。芬尼尔比原来后退了些,眼睑下有一道血印子。
“所以,我才讨厌和神什么的动手,神力这种东西真是不讲道理。”
异星深吸一口气,微微颤抖的五指合拢,再次举起剑。就在刚刚,无法衡量的一刹那,在他的剑即将斩下芬尼尔的狼头的瞬间,骤然绽放的神力改写了现实,使他收到了反震的损害。
芬尼尔却冷静下来,万分谨慎地盯着异星。“我不想和你厮杀。”它说。
异星不爽地喊:“喂,你是复读机吗?还有,你是怎么从金宫里逃出来的?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旅游吧?”
芬尼尔发出低沉的笑声,像一万只乌鸦在低语:“去会场看看吧。”片刻,它补充道:“假如你想死的话。”
然后,它身影一晃,凭空消失!
“该死,又是神力!”异星忽地感到了一丝暴躁。他看了眼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青年,拿出手机给菲琳娜发了短信,然后一刻不停地奔向会场。诸天大会,马上就要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