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之上。
异星感觉他玩脱了。
他在缓缓下沉,不久就要接触到那起伏的光之潮水。
几秒内,虚空巨兽的超强适应力发挥了作用,肉身和灵魂的双重疼痛不再难以忍受,却无法阻止发自内心的战栗,那是对“死”的恐惧!
落入长河的“卫士”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泯灭时迸发出的夸张光芒几乎要灼瞎异星的双眼。在头顶,怪物的目光愈发暴戾,让异星忍不住想大吼:“你瞅啥?有本事从天花板下来,咱俩打一场!”
怪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顿时,数不清的眼球里满是嘲弄。
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异星一时气短。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没问博士,之后该如何返回。“哦,不!”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莽撞,像一匹凭蛮劲在大草原上横冲直撞的强壮野牛,只不过这次,好像一不小心冲进了牛肉加工厂。
头顶,“小精灵”越飞越高,圣洁的光也汇聚起来,那就是希望!
怪物的目光从异星身上移开,变得凝重起来,它不安地挪动蜘蛛般的节肢;但“小精灵”的移动忽然变得飞快,引导着圣洁的光芒穷追不舍,如嗅到了血腥气的猎犬,将笨拙的猎物死死咬住!
异星发出了畅快的大笑,他似乎看见了怪物在光芒中溶解的惨状,报复似地狠狠瞪了它一眼;而怪物的动作明显变得慌乱,它仿佛被巨大的恐惧攫住,肥胖、臃肿又畸形的身体要紧紧缩成颤抖的一团!
很快,几乎就是一瞬,“小精灵”追上了怪物,刺耳的惨叫立即爆发了!
鬼知道那东西是怎么发出声音的,但异星只感觉大脑忽然一片空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耳蜗里回荡着“嘀——”的盲音,除此以外,连自己说的“卧槽”都听不见。
白色的火焰在怪物身上燃烧。很快,它就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无助地挣扎着,每一只丑陋的眼睛里都有痛苦在尖叫,看向异星的眼神中满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异星的身体在缩小,本体再次陷入沉睡,外形从大只谜之生物变回了正常人类;攻击他的“卫士”通通失去了着力点,跌入长河,来不及发出一声嘶吼就消失于无形!
但是,这可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就连他都很快要坠入长河之中。
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慌张,只感到几分滑稽。
他心想,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个鬼都没有的鬼地方了。假如人生能够重来,他一定要学会三思而后行,学会做个更聪明的人,做个好人,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多读书,多往保温杯里放枸杞,多扶老奶奶过马路……
真是见了鬼了!我到底在想什么!
他愤怒地抬起头,看见在火焰中挣扎的怪物。它的大部分血肉都已经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小半身体还保持着活力,余下的眼珠里满是生无可恋。
忽然——
“嘀——”
“小精灵”突然失去了光彩,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变得黯淡。
仿佛电子合成的女声响起:“嘀——能量余额不足,请尽快充值——”
这尼玛?
一口老血从喉咙里喷出来,异星一脸的惊愕,一脸的怀疑人生。
有没有搞错,这一点都不魔法!
“小精灵”又变回了那只怀表,从天上笔直地掉下来,路线直指他的脑壳。
而苟延残喘的怪物一下子来了精神,嘲弄地看向异星。它挥舞仅剩的五只节肢,摆出了一个在无尽位面都通用的肢体语言:竖中指!
“我擦!”异星又是一口老血喷出。在平日里,他一直提醒自己要做一个有素质的文明人,但现在,再多的粗话也无法表达他的内心!
此刻,怪物的眼神变得无比丰富,它好像在说:“小样,游戏结束了!跟我斗,年轻!”
异星欲哭无泪。
结束了吗?
应该是结束了。
他的脚尖触及了长河的表面,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传来——
“真是丢脸。你不会真的以为,凭那个三脚猫魔法,就能解决掉‘错误的命运’的化身吧?”
一个神秘的声音传来。异星忽然一激灵,这声音,是在世界之门时——
一切都停滞了,连同思维本身。他只能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话语:
“冒失的小家伙,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但让你死在这也太可惜了。虽然你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我们还是决定帮你一把——但不要得意忘形!”
“你现在的立场很危险,但一切早已注定。你迟早会加入我们,我们对你很有信心。”
还没等异星回过神来,从代表了“新生”的大迷雾中,再次射来一束洁白的光,却更加璀璨耀眼,宛如毁天灭地的惩戒之矛!
那怪物,没有做任何动作,像是凝固了,任由那惩戒的长矛贯穿它的身体,然后,“噗”的一声,烟花般爆炸了!
漫天的白色火焰,绚丽而辉煌!
“所谓世界,所谓命运,不堪一击。这就是我们的力量。你手中的魔法,不值一提!”
异星的思维刚刚解冻,劫后余生的喜悦才涌上心头,眼前的景象就让他背脊发凉。他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不可思议的存在,才能创造出这么匪夷所思的奇迹!
那个声音接着说:“与我们为敌,注定是自寻死路。但是,你就照着现在的方向走下去吧,你迟早会明白,该如何选择!”
万物仍旧静止,怀表却倏地飞回了他的手中,上面的指针指向了12,此刻正朝着相反的方向:“滴答,滴答”。
异星只感到一股逐渐增强的力量拖曳着自己,要把他往一个未知的地方拽。直觉告诉他,是时候回去了。他也别无选择。在最后关头,他鼓起勇气,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你们到底是谁?”
神秘的声音发出了轻笑,然后,以“听到这个你就知道对话该结束了”的语气回答:
“你还不需要知道,为了你的……安全。”
顷刻间,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然后,他站在了坚实的地面,眼前是原本的楼梯,一道道裂痕在消散在破碎,像凋零的黑玫瑰。突然,发自灵魂的痛苦再一次袭来,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