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长城酒店房间。
陈功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一张小纸条,一手拿着手机。
纸条上是中缅双文的地名,手机上打开着谷歌地图。
塞里塘,陈功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这里,距离长城酒店其实并不远,距离翡翠市场更近,就在伊洛瓦底江畔。
标记下地点后,他又看向地名下方的两个名字,卡米丽娅和夏尔。
前者是那个女孩,后者是女孩的父亲。
保安们说不清这到底是名还是姓,就说这是父女两个的自称。
夏尔被确认是名廓尔喀人,十几年前第一次出现在曼德勒城里,出现在翡翠市场附近,那时他瘸了一条腿,独自一个人。
他被市场里的保安看到时,总是喝得醉醺醺的,手上拿着伏特加酒瓶。
不过,保安们很快就明白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打架厉害,盗术高超。
这就是夏尔给保安们最深刻的印象。
靠着打架不要命的厉害,保安们被他折服,对他在市场内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从上到下的“分红”是少不了的。
靠着高超的盗术,夏尔大多数日子泡在酒精中,却还是能勉强维持生活。
一年后,夏尔身边多了个女婴,他说是他的女儿,保安们却认定是他不知从何捡来的弃婴。
不过随着这个叫卡米丽娅的女婴渐渐长大,保安们摸不准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有了女儿后,夏尔还是酗酒,只是稍稍有所控制,但是偷盗的胃口却大了很多。
从之前的谨慎选择目标,每次给苦主留一半钱,发展到就偷钱多的,每次不偷光不罢休。
每当做了一笔大的后,他会在家呆半年以上,避风,喝酒,养女儿,等钱没了,就再出来。
两年前,根本不知情的夏尔,偷到了某个军阀大佬的亲戚身上,事后遭到军警的满城围捕,抓获后被当场砍掉一只手。
大佬还声称,如果再在市场里看到他,就把他父女俩一同扔进伊洛瓦底江。
从此,夏尔彻底隐退,轮到卡米丽娅出来“工作”了。
也不知道真是有遗传呢还是夏尔教得好,反正小女孩的专业技术还不错,再加上她只偷有钱的外国客商,而且每次只偷很少的钱,这两年里倒是没出什么大事。
有好几次被人发现追逐,也都像今天这样,保安们落了好处,她也能全身而退。
“神秘的廓尔喀男人,机灵的混血女儿,生猛的翡翠市场大盗,故事有点小传奇啊!”
陈功笑着喃喃自语,暗暗做了决定。
既然有了合适的人选,他就不准备再等了,毕竟,rb人的阴影已经隐隐约约地出现了。
下午两点不到,陈功独自离开房间,到了大堂,把一个封口的信封交给那位据说去滇南民族学院留过学的缅甸女前台。
“如果到傍晚六点,我还没有回来取这封信,那就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我的同伴李老板。”
随信封递过去的,还有两张一万缅币的钞票。
年轻的女前台接过信封,笑着连连点头。
陈功离开长城酒店,步行来到翡翠市场附近,在一家稍显破落的酒店门口徘徊了好久。
这家名为明咖拉尔的酒店是印度人开的,陈功之前在谷歌地图上选择了这里,现在经过现场观察后他确认,酒店门口没有监控,大堂里同样没有,于是推门而入。
大胡子印度男老板在前台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陈功用英语和他痛苦地交流了好一会,终于成功地开了一个房间,这里不需要身份证明。
只是打开房门看了一眼,他就转身离开这家酒店。
一刻钟后,他来到位于伊洛瓦底江畔的塞里塘。
这里是一片贫民区,上百间用废旧泡沫板和木板草草搭建的窝棚,密密麻麻地拥挤在江边的一个小水潭四周。
颇有讽刺意味的是,水潭北方就是一个大点的湖泊,曼德勒大皇宫就伫立在湖边。
陈功一走进这里,就被无数目光盯上,大都是无精打采,少数是不怀好意。
还好,果然如潘西所言,这里的居民都是些看上去虚弱不堪的中老年人,妇人居多,还有就是光着屁股的小孩子。
陈功并没有太过忌惮,暗自提高警惕,拍着自己的右手,大声说:“夏尔,夏尔!”
“夏尔?”一个半大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地凑上来。
“是的,夏尔,我找夏尔,还有卡米丽娅!”陈功重复着名字,顺手递过去一张一百缅币的钞票。
男孩眼睛一亮,似乎听懂了,想了想竖起两根,然后又变成三根手指。
陈功又递过去两张。
男孩笑着点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
仅仅走过几十米,他就站住,颇有些忌惮地指着前面一栋破窝棚,小声地说:“夏尔,夏尔。”
有挖宝app,陈功其实已经知道了目标位置,他看过去,这栋窝棚挨着水潭,有几根柱子就打在水潭里。
“中国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一声冰冷的问话突然响起。
那个男孩怪叫一声,屁滚尿流地跑了。
那女孩出现在窝棚外,还是那身装饰,两只手缠上了纱布,目光冰冷地看着陈功。
“卡米丽娅,我是来找夏尔的,我有活要委托他。”陈功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夏尔不接活,你可以走了,这里不欢迎你!”卡米丽娅皱起眉头,冷冷地说。
“你可以替他做主?”陈功不信道。
“我说了就算!”卡米丽娅不耐烦地说。
“卡米丽娅,让他进来。”屋内传来一个男人虚弱的声音。
卡米丽娅犹豫了下,狠狠瞪了陈功一眼,不情愿地让开了路。
陈功对她笑笑,弯腰走进了门,经过数秒的迟钝后,眼睛才适应了屋内的亮度。
满是酒气的屋内不到十个平方,占据一半空间的是靠墙摆着的一张双层床,床底下散落着一堆酒瓶,上铺拉了一道彩色的布帘,下铺躺着一个男人。
准确地说,男人是靠着墙半躺着,穿着灰不拉叽的汗衫和裤衩,一脸络腮胡,头发乱糟糟,看不清脸,只见一双凹陷的眼睛,分外明亮地看着陈功。
“今天卡米丽娅在市场冒犯了你,我替她说声抱歉。”
他的普通话同样很标准,深沉醇厚,挺有味道。
“她把钱还给我了,自己也受了伤,说不上谁冒犯谁。”陈功笑笑,“可以问下,你和她的普通话怎么会说得这么好吗?”
“二十年前,我在香江,给你们国家的驻港公司当过几年守卫。”男人眯起眼睛,缓缓说道。
“这样啊…”陈功点点头,也没追问他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想必又是一部漫长甚至精彩的电影,只是他不感兴趣。
“我有一份委托,难度几乎没有,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能力去做?”
“你以为雄鹰没了爪子就不能捕猎了吗?”
伴随着愤愤的一句,一把刀悬停在陈功额头上方。
鼎鼎大名的戈戈里弯刀!
还好,是连着鞘的。
陈功松了口气。
潘西有提到,保安们都说,夏尔从不主动伤人,更别说有参与其他恶性事件,这才是他敢于孤身前来的原因所在。
男人坐了起来。
陈功这才发现,他拿刀的是左手。
“不过,我只想再多喝几年酒,不会接受你的什么委托,请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