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炫目的红芒破开沧桑地宫,黑暗的甬道里似升起一轮妖艳的红日,红光遍洒,渡满漆黑石壁,纵横交错的缝隙像是千万道的伤疤,惨烈悲壮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充满了整片空间!
无数根仿佛蛇信般的藤蔓彼此交织成了一股,带起一片撕裂般的风声,无论是谁都会相信,在它面前的不管是厚重的石墙,亦或是坚硬的铁板,都会被瞬间击穿!
而在它前面的是严丰,一位仅有血肉身躯的老人!
胖子好像看见了四溅的鲜血,胸腹被捅出一个窟窿的**如断线风筝般在空中飞扬。他的一颗心已悬在喉咙里,攥紧的手心已沁满汗水,绷紧的关节透出灰白。
胖子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严丰不敌,就算拼的伤势加重,他也要在千钧一发之间,将他救下。这个老人虽然可恶,但胖子也不愿看见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严丰的发髻不知被鼓荡的风卷到了何处,一头灰白参半的发丝像是奔腾的骏马在空中飞舞的长鬃。胖子仅能望见一个衣袂飘飞的背影,面对着凶险不可测度的鬼母藤,这个背影一步未退!
胖子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这位老人略显瘦小的身影正渐渐拔高,变的比山岳还要雄伟,他挡住了汹涌的狂风,也一定能挡住那万千根鬼母藤!
“好厉害的老头,估计家族长老与之相较,也不过如此吧!”胖子暗自思忖时,严丰动了。
指间上下翻飞似飞燕掠过,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一个个玄而又玄的手势层层交替,构成无数种变化,严丰忽又聚指成笔,凌空勾画,唇齿交触间,一句句玄门咒法诵念而出!
“拜请三师三童子,三师三童郎,弟子墟前燃香念咒拜请仙师道坛前助吾来收煞。因收一点,东方甲乙木,木神木煞,飞土飞煞,东方土神青面陈贵仙,土煞用信,犯着青面煞神,犯着飞土土煞星君……”
这咒法一阵急似一阵,若玉盘滚珠,语调虽快,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严丰目中闪烁精光,瞳仁之上,一点猩红倒影变得愈来愈尖锐,空气中也带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叫人闻之作呕!
来了!
若不是亲眼看见,胖子根本无法想象出鬼母藤来势之迅疾,那凝成一股的触手似黑夜下掠过长空的红色闪电,倏然一划,已到了严丰胸口,就要穿胸而入!
鬼母藤快,严丰更快!
掐起的手决,不偏不倚刚好印在触手的尖端!刹那之间,两者互抵之处竟出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波纹。
严丰一咬舌尖,鲜血喷出,落在了波纹的正中,他趁势一喝,“土煞符,起!”
沉重的喝声尚在四周回旋,严丰的身形却已爆退三丈,竟超过了比闪电更快的鬼母藤!
这是一串比骤雨更急的交叠手印,如果说方才严丰掐诀时,旁人还能看清,那么现在,就只能看见一串模糊的手影!
“天网罩,地网覆,魂魄相离几回休!”那是一个特殊的手印,严丰将拇指蜷在掌内,无名指扣在拇指甲盖,其余三指笔直矗立,掌心正对那鬼母藤,他又喝道,“闾山混天甲纳掌决**!”
“轰!”鬼母藤似受到一股无形的巨力排斥,盘绕至一起的藤蔓像破裂的麻花般,一根根的被弹开。遭受重创的鬼母藤,之前能凿穿金铁的触手竟变的比烂泥还软,纷纷摊在了地上!
胖子已看的目瞪口呆,对这位瘦小的老头竟生出陌生的感觉,他还是那个为老不尊,一直捉弄他的严丰吗?方才面对五根鬼母藤,他便捉襟见肘,差点被搞死,现在呢,虽然鬼母藤被捆成了一束,但瞧着粗细就知道,里面少说有百来根。但那严丰却如此举重若轻,三两下就完事儿了,这里面的差距,不可计量啊!
“严丰,严丰……”胖子默念道,“那么厉害的老头,为何我好像从未听过。若是五老与他交手,胜算能有几成?”
谢家高层中,除了权利阶层的长老院外,还有另一个超然物外的组织,这个组织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不接受任何人的监督,更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这个组织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每三年从谢家的朵颜三卫中挑选出最杰出的三人,交由这个组织的掌权人,为其再度锻造。
掌权人一共有五位,俗称五老。他们之中每一个人都无比神秘,就算生在谢家,死在谢家的族人,一生中也未必能见上其中一人一面。他们的存在就是谢家赖以生存的根本,是谢家傲然屹立在所有盗墓世家巅峰的倚仗!
因为五老中的每一个人,都名列天殊地榜!
可是如今,在胖子心中宛若神灵般存在的五老,与一位刚认识的老头做比较时,他竟一时间做不出判断,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似乎有比肩五老的实力!那么,他的身份是……
“天殊地榜并没有一个叫做严丰的人啊。”
胖子越想越疑惑,地榜三十位大能,他一个一个数过去,别说叫严丰了,连姓严的都没有。或许,是地榜将他漏过了?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胖子便果断将它排除,天殊地榜绝不会漏过任何一位大能之辈,只因为地榜排名的组织,同样是一个庞然大物,连谢家都对其敬畏三分!且四百年来,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
“我真笨,直接去问问不就行了?况且鬼母藤已经被收拾了,这会儿总该安全了吧。”胖子愉快的想到,冲着严丰招招手,喊道,“我说,老严啊……”
胖子的话声戛然而止,严丰的脸色并没有如他想象般变得轻松,仍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鬼母藤已败,他还在担心什么呢?
胖子顺着严丰视线望去,吓得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他算是明白了,为何地下宝贝那么多,凡是会些寻龙点穴的功夫的,除了一些真正的巨型陵寝,和用虚冢葬术的古墓难找外,找些其他的小墓并非难事,但真正敢干倒斗这行的却这么少。他忽然想起家族老一辈常说的一句话。
“就算是地榜第一,在那不可测度的天地伟力下,想要自保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鬼母藤又活了过来,难以计数的藤蔓,遍布了整座地宫,每一片空间都成了它随手便能攻击到的方位!
胖子顿生出一种感觉,他像是一个被剥了衣服的少女,置身于无数个目露**的大汉中间,想伸手遮住身上的敏感部位,奈何要遮住的地方实在太多,两只手完全不够用。
胖子呼救道,“严老头,快用那个能烧起来的符啊,你手脚再慢点,我俩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啦!”
从刚才开始,严丰就呆立在原地,像是灵魂出窍了似的,胖子喊他,也全然不理。
这可急坏了胖子,藤条一点点的爬满了石壁与地砖,想一条条毒蛇般游来走去。胖子右手虽执着软剑,却不知道该往哪处砍,只因为要砍的地方也实在太多了。
胖子一点点的挪近严丰,其实他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这个老头身上,靠他的话,要走出这处死地用十死无生去形容恰恰合适。反观严丰,自始至终脸色都没变过,虽说看不出有多自信,可至少没见他害怕。
这整座地宫对胖子而言,除了在严丰身旁还能体验到一丝安全感外,其他地方不亚于龙潭虎穴。
走近了胖子才发现,严丰不光是傻站着,嘴里面还念念有词,说着“中宫”,“九星”一类的他听不懂的话。
胖子奇道,“莫非这老头站着都能睡着,还说起梦话来了?”
严丰出手如电,狠狠的往胖子头上敲了一下,怒道,“站着能睡着,岂非比猪还猪?臭小子你这是改了方的来骂老夫啊?”
他四下张望了眼,发现鬼母藤差不多将这片空间完全裹在了里面,便道,“老夫是在等那无根之土,时机一到,这鬼母藤自然灰飞烟灭。”
胖子揉着脑袋,咬牙问道,“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到了?”
严丰道,“瞧见了老夫先前贴的那七张符纸了没?等到藤蔓将七张符纸一一掩盖,天罗地网符就会触发,时机自然就到了。”
胖子又问道,“如果鬼母藤先一步把我们给掩盖了怎么办?”
严丰想了想,道,“这个嘛……免不得,咱俩得死一块了。”
胖子无言,严丰沉默。
鬼母藤四下游移,发出一阵摩挲地面的声响,也是此间,唯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