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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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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双生集【新书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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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个时辰……

    这过于令人震惊的消息从江御流口中说出,饶是正强忍悲伤的卢鸿也不由呼吸一窒,陷入了极端的困惑、惊惶和哀恸之中。他颤声道:“可这、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昨日午时,犬子在殿上还能走能言,满朝文武可都是瞧得一清二楚,莫不是这位黄仵作哪里出了岔子?”

    “据江某所知,他是刑部最好的仵作。”江御流语气变得有些不满,“江某可用人格担保他说出口的每一句尸检结论。”

    “可、可照此说来,人已经去世,又怎能”

    “不错,所以江某特意前来贵府,问问情况。”

    两人说话之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卢府的正堂之中。

    卢向阳的衣冠冢立在堂内,江御流接过仆从递来的檀香,在火盆内点燃,鞠了三躬、上过香火。随后两人绕到了花园之中。

    江御流边踱边看,见这卢府花园山水雅致,亭台楼阁蜿蜒曲折,端的是炎凰上城区标准的达官贵族之家应有的风范——不过,看起来也就是“应有”的水平。

    比起其他豪门贵族争奇斗艳的花园后宅,卢府后院的景观平平无奇,可见家主卢鸿大人身为武官,似乎并不是太讲究花园景致与情趣。他的儿子,由炎凰三十一御笔钦点的新科状元卢公子,则理应是一位能文善墨、畅谈风月之人,生前穿行其间,又不知是何心情?

    花苑深处,一处六角凉亭内,卢鸿差人搬来了两张太师椅,与江御流一起落座。

    两名白衣侍女素手沏茶,幽幽茶香伴着热气袅娜翩飞。

    江御流道声谢,端杯沉吟。

    “江统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好了。”卢鸿闭上眼睛,满脸都是疲态。

    江御流虽然不忍,但是想到对炎凰三十一许诺的三日破案期限,只得狠下心来。

    “卢大人,卢公子平日里性格如何?有没有什么喜好?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仇家?”

    “犬子生性儒雅随和,喜好风雅之物,遛鸟蹴球什么的都会玩玩,平日里有些灵感了,会作几首上不得台面的诗词,至于交际的人多半也都是些官宦家族的温良世子们,哪会有什么仇家啊。”

    江御流缓缓点了点头,伸手从腰后摸出了一方牛皮本子,提笔正要记录卢鸿的证词,却发现有些不对,急忙又摸了摸腰间的皮带。

    “奇怪我的酒壶呢?”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卢鸿没有听清,问道:“江统领?您说什么?”

    “没什么。”江御流暂时按下了疑虑,继续问道:“说回来,江某听皇帝提起过,卢公子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对么?”

    “是的,今年元月殿试,犬子以一本《双生集》博得陛下青睐,斩获了状元。说来惭愧,犬子前段日子还新添了几首诗进去,本想着给陛下过目,谁料老朽一个不留神”卢鸿说着说着,眼角泛出了泪光。

    “您别自责,卢公子怎么去的现在还不清楚。”江御流边记边问,“卢公子的住处在府上何处?劳请卢大人带江某前去看看。”

    “这”

    卢鸿一时语塞。

    “怎么,您不方便透露么?”江御流见他迟疑,有些意外。

    “实不相瞒,江统领。犬子与老朽关系不甚和睦,两年前便因一些嫌隙分开居住了。”

    卢鸿憋了许久后,还是说出了口:“您也知道,老朽身居兵部尚书要职,常常与各路将士们打交道,您的恩师、当今镇国公宇文一心,当年也算是老朽的顶头上封。”

    “那您是为何与卢公子”

    “嗨!还能有什么,只是觉得这孩子生在我卢府半个军旅之家,却整日吟诗作对、游手好闲,颇不成器,没些男子风貌,于是便念叨两句,想送他去军营里打磨打磨。年轻人气性大,听不得逆言,便搬出去住了。”

    “是这样”

    江御流若有所思,缓缓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知道,他住在哪里么?”

    “惭愧,犬子如此耍性,老朽却兀自溺爱,没能拉下脸去继续管教。加上他今年考上了新科状元,老朽也就更加无话可说,只得由他去了,住在哪、干了些什么,竟是一无所知。”

    江御流停下了笔,缓缓抬起眼看着卢鸿的脸。

    卢鸿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讪笑道:“江统领,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江御流将笔尖缓缓抬起,点在书页上,“这个问题很重要,请卢大人一定要思考清楚再回答。”

    卢鸿一双苍老双眼直视着江御流,叹道:“江统领,老朽这把年纪了,怎会信口雌黄,你尽管直接问就行。”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江御流收回了目光,“卢公子或者您,有没有听说过,或者接触过一个叫七星教的门派?”

    “七星教?”

    卢鸿抚了抚胡须,沉思了一会,随后缓缓摇了摇头道:“老朽听都没听过。至于犬子,可就难说了,老朽也不知他接触的都是什么来路的朋友。”

    江御流合上了牛皮本,轻轻叹了一口气。

    “行了,江某该问的差不多了,不打扰了,告辞。”

    “江统领,府上还有些馐食,若是不嫌弃”卢鸿连忙起身,陪笑道。

    “多谢卢大人好意,然江某身领圣命,耽搁不得。”

    江御流站起身,又道:“只不过江某又想起一事。您方才提起过,卢公子曾作过一本诗集,对么?”

    “不错,名叫《双生集》。”卢鸿答道:“这诗集得圣上赞赏后,犬子十分高兴,便出资自己雕版印刷了,寒舍中还留着几本,若江统领需要,老朽这就差人取来。”

    “如此就劳烦了,请取一本过来。”江御流拱手道。

    卢鸿当即差了一名仆从,耳语了一阵,那仆从点点头跑了下去,半晌后拿着一本小册子回来,交给了江御流。

    “比想象中要薄很多啊”

    江御流捏在手中,发现这册子还不到一寸厚,左右翻看了一下,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收进了口袋中。

    他双手抱拳,对卢鸿道:“多谢您配合,江某告辞了,不日可能还会来拜庄,请卢大人海涵。”

    “江统领言重了,如有需要,老朽随时候命。”

    卢鸿对江御流深深拜了一拜,苍然道:“犬子之案有劳您费心了,以您铁面仙的能耐,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您放心,江某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江御流嘴上说着,心中却打着鼓,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两人又相互寒暄片刻后,江御流别过卢鸿,两名仆从护送他出了卢府。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夜幕笼罩、灯火明朗,一日期限就这样流逝过去了。

    江御流站在门外,转头看着大门随着一阵吱呀摩擦之声紧紧闭上,大为失落。他没想到从卢府里竟然得不到任何有效的线索,甚至连可疑的痕迹都没有。

    “啧麻烦了。”

    他咬着手指,稍微有些焦虑,只觉得这卢向阳的命案非同一般,如同铁桶一样将蛛丝马迹牢牢的锁在了其中,滴水不漏、毫无头绪可言。

    “对还有这一张牌可以打。”少顷之后,江御流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那帮人还欠我一次大人情,是时候让他们还了。”

    他打定主意,立即动身前往缆车站,坐上了前往中城区的缆车一路向下。

    大概一个时辰后,缆车越过了中城区的繁华夜市,渐渐靠近了中下城区交界之处。

    此时,车厢内的乘客多已下车。对于炎凰城的普通居民而言,住所离那个炼狱一般的下城区越远越好,因此,中城区靠近下城区的边境恍若无人荒原,只有一圈了无生气的死寂。

    江御流将目光转向窗外,望着那些辉煌的灯火在头顶上方的云霄之中闪烁。

    空无一人的车厢内,烛火随着缆绳的颤动微微摇晃,窗外一片漆黑,偶尔掠过一丝一闪即逝的微弱灯火,仿佛沉入了一片漆黑的湖水下,静得令人窒息。

    江御流托着下巴,拿出了刚才收起来的卢向阳诗集,趁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翻看着。

    “嗯神韵非凡,意境也不着刀斧痕迹、每首各有千秋,加之平仄工整,无怪皇帝喜欢,看来这兵部尚书的儿子的确是才华横溢。”

    翻看完之后,他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赞叹,合上了诗集放在了桌上。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江御流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他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正是早日他在车站书童处买的,封面上也印着“双生集”三个字,翻开来看,里面的内容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原来如此,我早就买到这本诗集了啊。”他将两本册子放在一起,叹道,“没想到还有这种巧合。”

    他左右对比了一下两本册子,觉得有什么地方十分违和。

    “等等,按照卢鸿所言,如果他儿子是因为这本诗集而得了皇帝宠幸,从而决定自费印刷自己的诗集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在封面上署上自己的名字?这样读者才能知道《双生集》是他写的才对。”

    他重新拿起诗集,抚摸着封面。

    然而无论是封面还是扉页,都没有任何署名,除了《双生集》的书名以外,再无半点字迹。

    “有趣”江御流眯起了眼睛,“这个卢向阳,还真是浑身上下都是谜题。”

    此时只听咣当一声轻响,车厢内烛火猛地一颤,车夫缩在角落中,迷迷糊糊唤了一声:“西线铁围栏到站——”

    江御流收好诗集站起身来,钻入了车站下的一片黑暗中,沿着只有两人宽的小路继续向下行走。

    此处依然位于中城区之内,只是已经临近下城边境,寂静无声的小道上,只余江御流那轻浅的足音。

    过不多时,原本是羊肠小径的街道反而渐渐变宽,一排高大火把立在路边,竟然来到了一处要塞门口,一排木质栅栏立在瞭望塔外,两张长长的红色绢布从大门上的炮塔垂下,上面各绣着一只衔着荆棘的金色凤凰,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更显凛然正气。

    江御流刚刚走到要塞门前,瞭望塔上立即射下了一根羽箭,“嗖”的一声钉在了他身前的地上。

    江御流不为所动,凛然而立,嘴角却勾起一点淡淡的笑意。

    “站住,来者何人!”

    瞭望塔上站出两名炎凰卫士,手中大弓张开,对准着下方大声喝道。

    “是我!”江御流举起了手中的黑刀:“开门!”

    两名卫士看到了黑刀,立即笑了出来,对着塔下喊道:“喂,快去开门!是老大!老大来了!”

    大门立即打开,大约四五十名炎凰卫士齐刷刷跑到江御流身边站成一个方阵,躬身行礼。

    “见过统领大人!统领大人安好!”

    “我讲过很多次了,不必多礼。”江御流挥了挥手,径自走向要塞内部。

    “去把‘落水洞’打开吧。”

    刹那间,端肃恭敬的炎凰卫士彻底静了下来。

    他们睁大眼睛,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表情注视着江御流的背影,不像是听到一句平淡的嘱托,倒像是要看着江御流去自尽一般。

    半晌,年轻的炎凰卫卫士长才找回了自己的感官,僵硬地开口:“大、大人……”

    “您不能去,那……那下面,是真正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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