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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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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恶路岐(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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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敬思全然听不出里头蹊跷,只听见里头说的不是兵符所在,大大松了口气,手却越发紧的抓着那佩子。

    薛凌双手拢在一处,在眼前来回许久,仿佛那张描金笺可以凭空出现在手心里。只要今日的她不去打开纸上内容,那一切还能重来。

    可她手上空空如也,只有夕阳渐斜的夜色。

    李敬思等的不安且不耐,轻道:“桃月二十怎么了。”

    薛凌这才撤了手歉意笑笑,续道:“人说三月桃花粉面羞,我在平城甚少见过桃花。若不是以前老师讲过雅称,怕是不知桃月是三月。

    桃月二十,就是三月二十。李大哥可还记得,那一年,究竟是哪一日从水里捞起的我。”

    李敬思道:“这如何记得,只...”他想了想,还是为难道:“确实是三月中下来着,但具体是哪一日,实在不记得了。

    春末水盛,我.....我娘还说你们是上游水汛冲来的呢。”他也想起些往事,强颜道:“也就是水汛急,片刻就能将人冲出十几里。要不然,你,你若是水慢,就沉底了,根本活不下来。”

    薛凌还在看着自己手,左手腕间的旧疤已成了灰白,她看见的,却是李家村外飘摇的一树嫩绿柳枝,将话语也摇的柔软:“我也不记得究竟是哪一日了。”

    她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哪一日离京,她只记得那日在跟薛弋寒赌气,气的不得了,鲁文安捞了好大的一尾鱼,在船上熬出来的无根汤。

    水桶,夜奔,河岸,她说:“我捏着那张纸条,来回推算日期。先帝身死是社日,我与我爹迟了近半月回京,京中又添数日空闲,再我离京路上颠沛一旬有多。

    不管怎么算,薛宋两家获罪的告示,绝不是桃月二十出的。

    我怕我记错了,来来回回的想,想起那年下了一场晚雪,人人称道说是祥瑞。那场雪,下在四月初。

    我是四月初才逃回京中,那时京中方有告示说薛宋获罪,甚至那时宋家满门还在狱中未斩。

    怎么可能,我爹死于桃月二十呢?”

    李敬思道:“那你这么说,还真是.....”话没说完,他急急闭了口。京中当差这么久,还能不知道为啥?无非就是提前死了呗。

    他犹豫着没劝,想着薛凌该不至于为这事儿愤懑。且莫说早死晚死都是个死,就是她自个儿也没少干将人逼死狱中的事儿,无非就是薛弋寒也提前被人弄死在大狱里头罢了。

    薛凌左手搭到了右腕间,紧紧按压着袖里恩怨,连出了两声急气又将手松开,故作轻松道:“我当时无知,竟拿这事儿看的比天大。也就是不罪而亡罢了,多常见。

    然我那时还固执的认为薛宋案可查,既然苏姈如知道我爹死于哪一日,必然是她知道些什么,我岂能一走了之,当即又摸回了苏府。

    三年里见多苏府里光怪陆离,虽苏姈如八面玲珑,实则是用银子问各路走狗讨口残羹剩饭。我口不择言,说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爹的事。

    她倒也不瞒着,告诉我宫里皇后霍云婉亲口说的,我爹死于桃月二十。”

    李敬思又是惊呼:“皇后?”

    薛凌轻笑:“是她,霍准的女儿我既不相信这荒唐消息,更不肯信霍准的女儿会说实话,然苏姈如有确切证据,我无可辩驳。”

    听她这般说,李敬思小有怀疑。若薛弋寒之死真那么见不得光,估计相关狱卒会被清理干净。苏姈如又不是重权之人,真有证据在手,薛凌早就那就拿出来了,若只是几句话,红口白牙,什么编排不出来。

    他道:“是什么证据,能让你这般深信不疑。”

    薛凌寥寥数语,将苏姈如买通守门狱卒的事说了一遍。和苏姈如同样的语气问:“李大哥觉得,为何第二日过后,霍云昇再也不和魏塱去看我爹了?”

    此法算不得高明,甚至当年魏塱稍微谨慎些便能做的更稳妥。然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薛弋寒已死,真就要日日拉着霍云昇再演,霍云昇自个儿未必愿意。

    李敬思一想即透,冷汗在背无力承认:“那确然是.....可能你爹死了。”

    薛凌笑笑,没与他争执这个“可能”与否,接着说那些陈年事。她说她去了安城,因为知道皇帝和霍准矛盾日益加深。安城是沈家地,刚好可以造一个由子,让魏塱与霍准撕一场。

    只是没想到,沈元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几方人投鼠忌器,最后竟然是共同将事情压了下来。

    这个插曲不值一提,她只轻微记起石亓这么个人,蠢狗二字便概括了所有。在李敬思耳朵里,时间飞快来到了当年除夕。

    薛凌道:“我从安城回来数日,见粮案之事被压下,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李敬思道:“什么道理?”

    薛凌挑眉,慢条斯理道:“有四条狗,在大街上为一块骨头撕咬,咬的头破血流。我以为,我走过去,就会有狗讨好我让我帮它,毕竟多个帮手,胜算更大。

    实际不是这么回事,他们一瞧我走过去,就齐齐停了手,先把骨头藏起来,四只一起来咬我。因为我是个外人,骨头落在他们谁手里都行,绝不能落在我手里。”

    李敬思听得怪异,但勉强也能想透。又闻薛凌道:“所以,我想同时挑拨这四只狗是绝不可能了。唯有自己先带着个骨头,一只只引开,才能逐个打死。”

    她笑笑,朝着李敬思道:“等有机会,李大哥一定要随我去原子上走一遭,那里春夏秋都有胡狼。这种畜生就是须得引起落单,不然凶的很。

    可一旦他落单,比狗还不如。”

    她自己不觉,又复先前那种令人厌恶的散漫,只顾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徐徐停停,说自己找不着骨头,还好曾经在苏府里看见些烂肉。京中清名最盛的礼官齐世言,竟然有过年少轻狂,在秦楼楚馆里日夜笙歌。

    天地良心,齐世言也就失态过一两回,全然称不得日夜笙歌。然李敬思入朝时,齐世言一家已经树倒猢狲散,是而他对齐世言了解不多。

    再想想自个也没少左拥右抱,听薛凌语气甚为鄙夷,一时讪讪笑道:“如此,怪不得..你做了齐府小姐。”

    他以为是薛凌以此事为把柄威胁齐世言,还在想没理由啊。这也就芝麻大个事,齐世言犯不着担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帮薛凌。

    疑惑间又听薛凌道是京中翠羽楼乃苏家产业,里头姑娘环肥燕瘦,齐世言是个贵客,他的贴身东西,谁舍得丢,她正是拿着那块玉佩混进了齐府。

    李敬思听得一个混字,疑道:“你.....你骗他的?”

    薛凌僵笑在那,良久才酸涩道:“他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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