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奎率领一队人马沿着清河狂飚,约一刻钟功夫,已经能看到河上白影,距离河边不过百米之遥远,丁痈道:“乌大人请看,白影就在那里。”众人放慢马蹄,只见河中心有一个硕大的蚕茧形白色物体,却是被一个人背负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力。”
乌奎道:“丁大人,喊喊那人停下。”
丁痈自知嗓音纤细,遥不可及,转头向传令兵道:“喊那人停下。”
那河中之人负茧之人正是王信,身上所缚的就是小蝶所化白茧,当时王信已经没有力气上岸,索性就想,和小蝶的白茧一起葬在清河水中也好,但那天风平浪静,白茧隔水,又兼浮力甚大,如此这一人一茧,便漂浮在水面上,顺流而下。
王信偶尔抬起头,他的眼中尽是小蝶可怜可爱的样子,他的心中像宽阔的大河一样,茫茫然看不到边际,以至于河边的传令兵喊了很久,他才听到。
王信遥向河边望去,只见一队红衣的圣裔智人骑兵,为首是两位尤其高大且又突兀的长人,王信以为:“难道是抓我这个玉族的逃兵,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军服已经脱下,形容又不甚特别,且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圣裔智人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来抓自己,难道是为了自己身上的小蝶,小蝶家不在中州,但是既然来中州,也可能与圣裔智人有什么瓜葛,断不可让他们抢走小蝶的白茧,让她的灵魂得不到安息。”想到此处,王信对岸上的人置若罔闻,心中却在快速的思虑该如何避开这些人。
乌奎等人见王信恍恍惚惚似闻未闻,心中十分恼火。乌奎道:“谁有弓箭,拿来,我给给他一箭。”
丁痈道:“大人不可,那人怀抱之物,恐怕是个蛾茧,与昨日战场上所见极其相似。只是这个是白色的,大小如同人形,不知是何物,也不知与那鬼面蛾王有甚关系,此时若是用箭,真杀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乌奎道:“那你你有何办法?”
丁痈道:“我们选几人跟随白茧,其余人骑快马到下游三十里处,向村民借用一些船只,然后坐船下去等待截留,只要白茧一到,即刻打捞起就好。”
乌奎道:“丁大人妙计真真多,就依着你的主意。”
乌奎身体沉大,战马跑不了太快,便带着十个办事得力的骑兵,纵马跟着白茧,剩下的人随着丁痈,快马加鞭到前面找船下河拦截。
丁痈带着四十骑兵,沿河狂飙,一路上尽是荒草萋芜,不见人烟,行了约三十里路程,前面忽然冒出几个人影,丁痈见有人影,料定前后必有人家,带领一行骑兵放慢速度。
那几个人影奔到近前,各个衣衫不整,血污满面,见到士卒后,扑扑通通的伏在地上,丁痈提着手中马鞭一指道:“你们这些没有礼数的乡民,不重仪表,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其中有一白发老者呼呼喘息道:“回军爷,我们是前面村子的渔民,昨夜家里忽然来了三个瘦小的僧人,说是从东方离火州远渡而来,肚子饿了便要用斋饭,偏又不食用我们奉上的粳米果蔬,非要宰杀我们的猪羊,小人拗不过,只好宰杀了猪羊。
不料他们食量太大,一夜便将猪羊吃光了。今日一早又要杀我们家里的渔禽,渔禽可是咱家的命根子,没了渔禽咱们打不上鱼,日子便无法过了。我们几人便斗胆和他们争辩几句,没想到他们出手恶毒,不但当着我们的面宰杀渔禽,还打伤了我们,跑慢的几个,便被他们打死了。”
丁痈道:“圣裔智人的王土,百姓安居,众生康乐,难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快带我去看看,另外你们这些渔家,家中当有渔船吧?”
老者道:“渔船是有的,不知大人要做什么用啊?”
丁痈道:“你这老者,嘴上呱噪,也是该打,不须多问,前面带路,我去会那几个恶人。”
丁痈让一士兵把老人揽在马背上,向老人所指点的方向而去,大约七八里的路程,只见一片篱笆土墙的院落,老人用手一指道:“就是这里。”
丁痈放缓战马,远远的便闻到炙烤肉类的气味,于是点了四个身手敏捷的士兵,随着自己勒马进到那篱笆院内。
只见三个着黑色僧袍,带黑色僧帽,又将黑纱遮挡住面孔的瘦小僧人,围坐在一个大炭火堆前,一边撕扯着渔禽,一边大口大口的咀嚼。
地面上堆着一大堆渔禽的骨头。
那三个僧人时不时的揭开面纱,举着瓦缶,咕咚咚的灌着黄汤,喝到高兴处手舞足蹈,呜哩哇啦的唱了起来,却对进到院中的丁痈等人毫不理睬。
丁痈按捺心中怒火,马鞭啪的甩了个脆生生的鞭花,三个僧人才向他这边望了望,只见这个三个僧人着僧帽黑色遮脸,只漏出三双狡猾伶俐的眼睛和眼睛旁边红色的皮肤。
丁痈喝道:“兀那三个恶人,从哪里来?强食人家猪羊,宰杀渔禽,又打死了乡民,还不过来俯首认罪?”
丁痈手下四人执刀提马,从两侧兜住那三个僧人,这三个僧人也不理睬,相互哇哩哇啦的吵了一通,渐渐平息,似乎是达成了和解。其中有一个僧人,伸出纤细尖尖的手指,指着丁痈开口道:“你这个骑马的大块头,可是军士?”他声音颇为尖细刺耳。
丁痈心道:“我以为你们只会哇啦,既然会说中州语言便好办。”于是面带愠怒道:“然也。”
那僧人嘿嘿尖笑一声,然后说道:“我闻军士知晓礼节,其中因由可同你讲讲,我们早在东方离火州时,便听说过中州圣裔智人十分好客,每每宴客时候,必以晶莹剔透的高脚玉爵盛装粳米黄汤,以镶嵌七色宝石的金刀切食烤卷毛羊,以二八少女十人穿蜀锦纱衣作飞天燕舞,又以琴瑟琵琶箫管鼓罄七种乐器奏靡靡之音相合。”
丁痈又气又笑,心道:“这厮要求颇高。”
那僧人又饮了一口黄汤道:“我三人涉海而来,历尽千辛万苦,这里人却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连那个捕鱼的水鸟都不肯让我们吃。
丁痈强忍怒火道:“我听说佛家有五戒:戒杀生、戒偷盗、戒邪淫、戒妄语、戒饮酒。凭借你三人的所做所为,该戒的你们都没戒,尔等心术不端之人,妄穿一身僧服,不如赶紧脱下来滚吧,我或可饶你们不死。
那僧人一愣,忽然发出一阵尖笑道:“军士你不知,我们虽是僧人,但修的是自然法门,凡事都讲究顺其自然,不可强求,又不可违背自然欲望,我们杀猪宰羊,皆是因为肚腹饿了,我们不想违背肚子的想法而已。”
丁痈忍无可忍怒道:“强词夺理,给我拿下。”院子外的士兵呼啦一下冲了进来,将三僧紧紧围住。
那三个僧人聚在一起,吱吱哇哇的争吵了一阵后,还是刚才那僧人走上前来,仿佛只有他一人会说圣裔智人语言。
只见他向丁痈等人摆了摆长满汗毛的瘦手,意思且慢,然后对丁痈说道:“我们方才三人商量,你人长的十分雄伟,我们好不喜欢。只因我们三人初来中州,风土人情不熟,你可以给我们三人做个带路者,又兼看门望风。他日你若有个难处,我们三人竭力护你;我们行走中州,受人爱戴,少不了处处大鱼大肉款待,残羹冷炙足够填饱你的肚子,但只有一样,因怕你堕怠,黄汤是不许你喝的。在我们东离,这叫犬首,只需听凭我们三人调遣,日后在你们中州,你的地位可以说是三人之下,万人之上,何乐而不为。”
僧人的语气一本正经,丁痈平生都未听过这种侮辱的言语,岂能忍受。众士卒也按捺不住怒火,纷纷抽出腰间的短刀一拥而上,将三僧围在中间。
然而三僧面对众多士卒并未害怕,那两位不会说圣裔智人语言的站起身来,呜啦呜啦的吼叫了一番,语气十分凶狠强硬。
众士卒一看他们态度不像求饶,哪还容得了他们猖狂,一个士兵身手了得,纵起身来一刀劈在一个僧人头上,只听铛的一声响,但见那僧人面带讥笑毫不在意。
那士卒再看自己的铁刀,卷了好大的豁口,众士卒兜转马头弯下腰身,铁刀叮叮当当,都砍在那三个僧人的头上身上,一番过后,众士卒都拿着自己的残破的刀,面面相觑。
丁痈一惊,心想圣裔智人的制刀工艺是九州之内最好的,即使是砍柴切菜的刀都锐不可当,何况士兵们佩戴的战刀,却伤不到他们毫毛,难道是这些僧人们会传说中的铁身术。
那个会说圣裔智人语言的僧人,呵呵冷笑道:“中州圣裔智人的待客之道,真是热情,我们也该大大的热情热情,呵呵呵呵。”又是一阵冷笑。
三僧中有一僧忽然平地飞起,众人的眼神跟着他的身子迅速抬起,只见他瘦小的身影冲向日头,变成一个小点,越飞越高,众人被日头晃着眼睛不敢多看,刚刚低下头,就觉的头上一痒,一瞬之间,那飞在空中的僧人已经落在地上,大气也不喘,众士卒见他轻功极高,心下惊叹,不知所以。
忽然有一士卒说道:“我的头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