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周明华脸上的微笑,骤然间变成了冷笑:“没想到吧,安普顿先生,我还活着。”
“这不可能!”安普顿难以置信,“十年前,港城,你不是早就死在……”
“可惜啊,那一枪偏了一点点,没能要我的命。”周明华大笑,眼里一片仇恨,“老天留着我这条命,就是为了让我今天回来找你,身败名裂的滋味如何?当年你让我承受的一切,今天我如数奉还。”
说着,周明华偏头,目光又落到了安普顿身旁的伊芙·艾琳娜身上。
伊芙·艾琳娜见到周明华,如见鬼魅,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脸上神色十分惊恐。
“艾琳娜小姐,你说是吗?”周明华似笑非笑。
伊芙·艾琳娜心中一惊,急声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周明华哈哈笑道:“安普顿已经完了,艾琳娜小姐还担心什么?我们华国有句古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你既然已经选择揭露他在金融交易市场上的违规操作,曝光他坑害广大基金投资者的行为,就应该已经想好了退路,我相信以艾琳娜小姐的心计,此刻肯定已经跟安联资本集团其他接手的董事搭上话了,我也相信其他接手的董事,一定也能按照你的想法,赏罚分明,艾琳娜小姐的未来,注定前途无量啊!”
“是你!”安普顿回转身,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伊芙·艾琳娜。
“你别听他胡说,怎么可能是我?”伊芙·艾琳娜震惊地道,“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周明华微笑地看着俩人,继续道:“若非不是艾琳娜小姐弃暗投明,我们又岂能如此精准地在这里等候安普顿先生呢?”
说着,周明华招了招手,旁边保镖便带出了一人。
那人抬眼望了望伊芙·艾琳娜,非常不好意思地道:“艾琳娜小姐,抱歉,我没想到外面有人监视,出门就被拦住了,你让我先去机场布置,我实在没法办到。”
安普顿认出这人是艾琳娜的助手,心中顿时大怒,目眦欲裂地大吼道:“没想到……真的是你,也是……我早该想到的,基金净值封闭期间,所有交易数据,没人能比你更清楚,英镑汇率上溃败之后,详细的交易数据,这么快就完全泄露了,不是你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伊芙·艾琳娜急得跳脚,“公司的每个基金经理,都能接触到核心数据,都有嫌疑,还有‘太平洋资管’的瓦尔特古先生,你就那么信任瓦尔特古先生?在集团内部,他可是你的竞争对手,我们奥兰资本倒下之后,集团的所有对冲基金投资业务,可就全落在了他们‘太平洋资管’手里。”
“十年了,艾琳娜小姐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领,倒是长进了不少啊!”
不等安普顿暴怒出手,周明华冷笑地接话:“瓦尔特古先生在金融资本市场的人品,算得上是有口皆碑的,他要与自己的对手竞争,那么只会是正面竞争,断然不会干出这种背后阴人的损招,这一点,安普顿先生与对方相交十几年时间,心里应该清楚,这样的谎言,你可骗不了他啊!”
安普顿死死地盯着伊芙·艾琳娜,眼里杀机隐现。
各种证据摆在面前,他实在想不出来为伊芙·艾琳娜开脱的理由,这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最为信任的人啊!
没想到,没想到……
他先前在心里说过,纵然他完了,但若让他知道是谁背叛的自己,阴险地断了自己后路,他一定会拉着那人一起下地狱。
“姓周的,你……胡言乱语!”
伊芙·艾琳娜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用力指着周明华。
周明华呵呵笑道:“要说胡言乱语,谁能比得过艾琳娜小姐你呢?十年前,在港城,无中生有的事,你不过寥寥几句话,就让我妻离子散,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得不背离祖国,隐姓埋名,隐忍十年!”
“所以……你是来复仇的,对吗?”
伊芙·艾琳娜死盯着周明华,骤然间,心里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惧。
她原本以为面前的这个人,早就死了,没想到对方隐忍十年,还活着,还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觉得呢?”周明华冷冷地看着伊芙·艾琳娜。
“那你不该找我。”伊芙·艾琳娜注意到对方眼里的仇恨,急忙向后又退了两步,“设计陷害你,不是我的主意。”
“自然知道不是你的主意。”周明华说道,“金融交易市场的胜败,总是伴随着巨额的财富转移,重利之下,利用一些见不得光的阴损招数,我也能够理解,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我的妻女,让她们深陷匪徒之手,最终丢了性命。”
“人都有底线,可你僭越了底线,那么……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也没料到,后来……会成那样的局面。”伊芙·艾琳娜还想替自己辩解。
周明华已经懒得看她,回转眼神,继续盯着安普顿:“安普顿先生是继续站在这里与我耗时间,等到安联资本集团接替你的人到来,还是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我们之间的恩怨,十年过去了,也是该了结一下了。”
“我有选择吗?”
安普顿环顾了周围的众人一眼,然后又冷冷地瞧了瞧伊芙·艾琳娜。
周明华笑了笑,说道:“当然有,留在这里,你不会死,最多被资本抛弃,坐几年牢,但我不保证你在柏林的妻女会没事,被资本抛弃之后,你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我想没人会在意你和你家人的死活。”
安普顿没想到周明华如此狠毒,居然拿他妻女威胁他。
周明华看见安普顿震惊、怨毒的眼神,耸了耸肩,呵呵笑了笑,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若非要让你身败名裂,亲身尝一尝我当年所受的痛苦。”
“我不至于要等十年时间。”
“当然……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愿意跟我谈一谈的话,你的妻女,我可以放过,血债,终将是需要用血来偿还的,无论是你的,还是你家人的。”
“好,我跟你走!”安普顿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周明华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安普顿先生是明事理的人,定然是想跟我谈一谈的。”
说着,周明华又望了望伊芙·艾琳娜,继续说道:“艾琳娜小姐,一块走吧,我们俩之间,也有些账,该算一算了。”
“我……”
伊芙·艾琳娜下意识地想拒绝。
这个时候,周明华身边的保镖,已经疾步走出,来到了她的身边。
安普顿为了悄无声息的离开,让伊芙·艾琳娜支开了所有的人,所以此时此刻,这个停车场的位置,并没有奥兰资本的其他人。
伊芙·艾琳娜想喊,保镖手中,一柄尖刀,已经抵在了她的腰畔。
这下,是她不想去也得去了。
俩人在周明华的胁迫下,被带到了金融城外,泰晤士河岸边的一处高空餐厅,餐厅里,除了服务员,没有其他客人。
“从这里,能俯看整个金融城。”周明华坐在餐桌旁边,眼睛瞥向窗外,轻轻说道,“我们华国,古代的时候,判了死刑的犯人,在行刑前,狱卒总是会给犯人准备一顿丰盛的断头饭,作为送行。”
“安普顿先生,我不是吝啬的人,临死之前,你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
“接替你的人,最快也要两个小时以后,才能抵达伦敦。”
“这两个小时,我们聊一聊当年的事,也顺便聊一聊你执掌奥兰资本以来,做了多少不择手段的恶事。”
“艾琳娜小姐也请放松一些,放心,今天我没想要你的性命。”
“毕竟,你的命,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当年港城一事……”安普顿自知死路一条,也不再挣扎,回忆道,“虽是我出的主意,但也有华尔街资本的配合,我们原意是想胁迫、逼反你,没想要你妻女的性命,只是事情真的做了,总有些出乎意料的发展。”
安普顿仔细回忆,将当年的事,基本还原了一遍。
周明华静静地听着,不时露出痛苦的神色,十年过去了,有些东西,埋在心底,永远都无法忘怀。
“我就说……是意外!”
伊芙·艾琳娜在安普顿讲述完之后,有些害怕地辩解。
周明华冷冷地瞧了她一眼,说道:“明知铸成大错,却还雇佣枪手杀我,想要斩草除根,将所有真相掩埋在迷雾里,总不是意外吧?”
“这十年,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周明华语气平静,胸中却有惊雷响起,神色显得有些狰狞:“妻女死去,被自己的国家挂上红色通缉令,身败名裂,远走他国,隐姓埋名,父母不得见,故土不能回,这期间的折磨,你们体会不到,也无法明白。”
安普顿和伊芙·艾琳娜尽皆沉默。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周明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安普顿先生,这最后一顿饭,吃也吃过了,我想听的,也都听到了,你也该上路了。”
安普顿望了一眼窗外,站起身,又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那一颗红点,苦笑了一声。
周明华没给他任何生路,除了让他自杀,还留了一个枪手,这里,也是对方早就布置好了的,他没有任何选择、反击的余地。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安普顿打开窗,任由冷风灌进来。
周明华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华人一诺千金,不像你们出尔反尔,不择手段,你死了,她们自会安全。”
“那就好!”安普顿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安普顿又把目光望向伊芙·艾琳娜:“从95年开始,你就作为我的助理,一路跟着我,我是真没想到最终是你把我从悬崖边上,推进了深渊,不过……我也不怪你,我完了,你想在安联资本继续待下去,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只是……”
“艾琳娜,看在十几年的情分上,我想拜托你照顾一下我的妻子和女儿,可好?”
“我在金融交易市场纵横的这些年,积攒了不少财富,都放在瑞士银行了,你过来,我告诉你如何把这笔钱取出来,希望你能把它转交到我妻子和女儿手上,当然……你也可以不转交,但我相信你,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伊芙·艾琳娜看着安普顿,见他神色凄惨。
想起对方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确实不少,一时,不由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她看了一眼周明华,只见这人低头喝咖啡,对于周遭一切,似乎突然间,又变得漠不关心起来,不由咬了咬嘴唇,向着安普顿靠近。
安普顿递给她一张银行卡,然后……
趁着伊芙·艾琳娜伸手接卡的时候,一柄刚刚餐桌上,切牛排的小刀,从安普顿隐藏的另一只手里显现,插向她雪白的脖颈。
刀光一闪,伊芙·艾琳娜骤然惊觉,她惊愕地抬头,想要逃,却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尖刀,沿着雪颈,直没而入。
安普顿看着伊芙·艾琳娜惊恐的眼神,看着鲜血涌出,哈哈大笑,神色显得癫狂而又狰狞:“艾琳娜,随我一起下地狱吧!”
说完,他抽刀,血溅五尺。
伊芙·艾琳娜惊恐地捂住自己的伤口,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用力地看向端坐的周明华,满眼的哀求。
周明华侧身、抬头,看着眼前的惊变,虽有错愕,却也不觉意外。
杀人诛心!
他把叛徒的罪名,按在伊芙·艾琳娜身上,就是希望安普顿这个临死之人,能够在死之前,帮忙解决掉这个女人,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不怪他心狠,而是妻女的两条性命,加上死里逃生,十年的隐忍。
只有这俩人的鲜血,才能抚平他心里的仇恨。
“周明华,记得你答应我的。”
安普顿握着染血的刀,已如恶鬼,清晰地吐出一句华语,舍身一撞,从破碎的玻璃中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