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国公府。
蔻雨拿着姜承枭交给她的信去了尉迟三娘所在的寝阁。
尉迟三娘在闺中没有戴着维帽与掩面的白纱,她面容颇为白净秀美,三庭五眼十分饱满,梳着三花髻,身穿淡紫色的纱裙,胸脯鼓鼓囊囊的撑起。
此刻,她正在给自己绣补嫁衣,一想起今年父亲大人回来就要将她嫁出去,顿时腮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三娘,奴婢回来了。”蔻雨推开门,笑吟吟的走进来。
尉迟三娘面色一喜,放下手中针线活,连忙问道:“可将信交给了世子?”
蔻雨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信件放在桌上,“世子说他明白了三娘的心意,让三娘放宽心。”
闻言,尉迟三娘心中大石头顿时落下。那天在大林寺的时候姜承枭对她说的话她都明白,尤其是问她“可知道我名字含义”的那句,她心中猜测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君是想要问她,“是否在乎他不详的身份”
是的,“枭”这个字在这个时代实在是个烂字,不然也不会有“枭首”这样的说法,不然王妃郑氏也不会整天“我儿”的称呼姜承枭,而不称呼他名字,那样显然更加的亲近。
原因自然是因为姜承枭的名字太烂,尉迟敬都明白,是故一般只称呼他“大郎”以表明关系的亲近。
这个时代,人人都将孝道摆在第一位,而姜承枭却是个“食母”的恶鸟,这等于告诉所有人他是个不孝的人。
一个不孝的人怎么会是好人呢,他只能是个不详的人。只不过他代王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一般人根本不敢说出来,不过贵族们私下里提到他都会下意识的“会心一笑”
尉迟三娘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她给他做了一只香囊,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鹰,并且告诉他,如果他是枭,那么她就是獍,如果有一天他会堕入阿鼻地狱,她会和他一起。
所以,姜承枭在看见那几句话的时候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他没想到一个只见面一次的女孩会用这样的心意对他。所以,他将自己的闻香玉送给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姜承枭不知道的是,成为“代王世子妻子”这句话,尉迟三娘从儿时一直听到现在,她心中早早的就知道她的未来夫君,她常常从胞兄哪儿听到关于这位夫君的事情。
她知道他身体不好,所以她诚心念佛,以求神灵护佑。因为男女有别的关系,她就算知道姜承枭大病也不能过府去探望,只能让自己胞兄去。她听到长安官道杀人案的时候,心中又担心他不学无术,遂在大林寺偶遇的时候劝了一句。
打开信封,她手握闻香玉,俏丽的脸庞露出笑容。她自然明白这玉石的贵重,很显然是他随身携带的喜爱之物。他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尉迟三娘俏脸一红,贝齿轻咬红唇,一旁的丫鬟蔻雨见自家三娘子这害羞摸样,不由得捂嘴一笑,提醒道:“三娘子,您还没看信呢。”
闻言,尉迟三娘打开信,看见了姜承枭在自己写的那几句话后面加的那句话:翩翩淑女,当为明镜。
她都懂了,宝贝似的收好信件。
蔻雨抱怨道:“那位世子好冷漠啊,奴婢就提了一句三娘子你熬了好几个夜给他做香囊,他就说我以下犯上。奴婢就是想告诉他,三娘子这些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嘛。”
尉迟三娘顿时感觉有些好笑,啐道:“你呀,以后与世子说话莫要这样。他身体往年一直不好,闭府不出,难免有些敏感。”
“三娘子这还没嫁过去呢,变得和二娘子一样护着夫君了。”
尉迟三娘白了她一眼,想起什么,说道:“二姐姐可好些了?”
蔻雨摇摇头,说道:“听服侍二娘子的奴婢说,二娘子这些天整日躲在闺阁抹眼泪,为了二姑爷的事情都苍老了好几岁哩。三娘,我听外面的人说,二姑爷似乎是贪污了宫廷中的宝贝被关了起来。二姑爷奴婢瞧着也不像那种人,二娘子持家有道,二姑爷怎么会去贪污呢,肯定是小人嫉妒二姑爷在陛下身边侍候。”
尉迟三娘道:“你记着,这些事情莫要出去乱说,是非对错,等爹爹回来就知道了。待会儿我们去看看二姐姐。”
代王府,演武堂。
姜承枭跪坐在软垫上,其实他很想做椅子,这是这个时代没有这种东西,他也不想特立独行,最起码现在不能特立独行,所以也就没有找匠人造这种东西。
是故,不管是在哪里,他都是跪坐着。
“世子,现在已经选拔了十七人,还剩下一人。”
演武堂中央,两名健儿正在力搏,神举与南八护卫在他左右。听了神举的话,姜承枭点点头,捏了捏腰间的香囊,“尽快处理好。”
“是”
明日他就要出发去山东齐郡,时间紧凑。不然他也不会这样胡乱的选拔家奴,虽然他知道家奴忠心,但是他们究竟是忠心代王,还是忠心他这个代王世子,这就要打个问号了。
目前除了神举与南八,他真正放心的人并不多,宇文化及送给他的两名奴婢他都没有直接带回院子中,而是将她们交给了代王妃。
真的是难,他上辈子没有做过领导,这辈子也没人教他怎么做个领导。
“南八,与我一同去齐郡宣旨的内侍可打听清楚了?”
南八躬身道:“打听清楚了,是御书房一名叫贾内侍的宦官。”
贾内侍,他想起来了,那日他在御书房偏殿抄写金刚经的时候,在一旁伺候的不正是这位贾内侍么。
“你尽快打听清楚这位贾内侍的喜好,备些礼物送过去。”姜承枭吩咐。
大晋的宦官虽然权力不大,在皇帝面前也没有什么作用,但是能结个善缘也不错,莫惹小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南八虽然不抬清楚为何世子会与一个宦官结好,但是他不会去问,世子说什么,他只管去做就行了。
姜承枭抬头环顾四周,不禁叹了口气,纵然他身份高贵,但是也不能安枕无忧,这长安城的水,又浑又深。那位端坐皇城中央的皇帝,一言而决天下人生死,实在是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真怕哪天李罡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不是他想多了,他只怕自己想少了。
他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别人,希望这次齐郡之行不是他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