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虚见师伯对自己以掌门相称,明白乃是有正事安排,当即正色道:“请师伯吩咐。”
玄真子道:“周小友的师尊青城真人,说来与我武当也大有关系。当年你师傅与我下山行走之时,曾受一异人指点武功道法,并得授《上清太极隐注玉经宝决》三卷,《太上洞玄宝福日妙经》十二卷,《灵宝施食法》两卷,如今都存放于道藏阁中,此人正是青城真人的师尊南野真人。我二人也因此与青城真人结伴同行江湖,自然,那时他还未曾出家,俗名唤作陆青。”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也见到了周小友,他师傅想要推荐自己这得意弟子来我武当修行,你看如何?”说罢将书信递给妙虚。
妙虚接过书信看了起来,周同却是大吃一惊。师傅这是何意?不是说还要自己给他养老送终吗,怎么将自己往外推呢?他虽然时常不忿师傅捉弄自己,私底下还称之为‘老滑头’,但数年的师徒之情,岂是说断便断的?他当即站起行礼推辞道:“此事万万不可。弟子从未得知此事,想是前辈理会错了信中之意吧?”
妙虚此时已经看完书信,他将书信递给周同笑道:“小友休要惊慌,书信所言,并非是要小友入我武当门下,你自己看看吧。”说完对玄真子答道:“此事容易。周小友可随弟子修行,亦可自行择师,弟子并无意见,全听师伯安排。”
他知道玄真子当着周同二人的面询问自己的意见,其实便是要自己同意的意思。赤诚山也是道门一脉,理应守望相助,更不用说武当还曾受惠于人,况且这其中还有襄阳去留无意庄的关系?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周同此子天赋绝伦,若能成为本派弟子,就算只是记名,日后对武当之名声也是大有好处。此中利弊,妙虚做惯了掌门的人,在一瞬间便权衡得清清楚楚,当即便确定了下来。
周同接过信件,孙念也凑了过来,二人一同观看。果见得青城子在信中提到了此事,大意便是自己才德不足,无法再传授周同更多的东西,希望玄真子能替自己管教管教这个徒弟,不要让如此良渚美玉埋没于尘云云。
周同这才明白自家师傅的意思,原来师傅让自己下山,本是担忧耽误了自己,特意写信给玄真道人,想让自己来武当山上学到更多东西。他放下心中担忧,对玄真子、妙虚各行了一礼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叔,多谢师伯祖,弟子听从安排便是。”
玄真子道:“如此甚好。掌门事务繁多,周同你便随我修行吧。”
周同行礼道:“是,师伯祖。弟子还有一事禀告。弟子日前来此之前……”他将自己加入东卫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如若师伯祖不允,弟子便去辞了这职务,专心修行便是,成风大哥想必不会为难弟子。”
玄真子笑道:“这有何妨?我武当弟子为朝廷出力的也不是少数,难道还怕多你一个不成?修行也不是说必须在这山上才可,那个“行”字,便是要身体力行,如何能一直呆在山中?想我修道之人,若不能济世救人,只图自己一人逍遥,那也只是修的小道而已,我武当可不讲这个。你只管去忙便是,若有疑问,再回来问我或写书信回来也行。”
妙虚赞道:“无量天尊,师伯说的极是。”
周同大喜过望,如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当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玄真子磕了几个头。
一旁的玄微老道突然问道:“周同你师傅与我师兄乃是好友,为何你却称我师兄为师伯祖?这辈分不是乱了吗?”
玄真子瞪眼道:“他是你师兄好友的徒弟,因此应称你为师叔;我又是他师伯祖,故此你便应该呼我为师伯才对。”众人都笑了起来。
孙念笑道:“自然是各论各的,要不然,莫非他还想要我称他师叔不成?”众人又是一起大笑。
随后数日,两人便在武当山盘桓。周同自是早晚向玄真子请教练气之术,务求学习更多东西,促进自己的易经境界,而孙念也不至于无聊,只因她发现武当后山养了许多小动物。有诸如松鼠一般的温顺的小动物,也有鸡、鹅之类的家禽,以及一头刚产幼仔的猞猁。那猞猁也是在山上住惯了的,极通人性,见到孙念也不害怕,只是不许她靠近。两只小家伙在母亲身下拱来拱去找奶喝,孙念一见之下便极其喜爱,去观里讨了许多肉条来喂那母猞猁,猞猁吃了之后,便允许她靠得更近一些;虽然还是不能触碰,但孙念仍是心满意足了。
这一日周同计算了下所余时日不多,自己要赶在六月初六之前到达京城东卫衙门,不能再行拖延,于是向玄真子诸人拜别。孙念对那两头小猞猁十分的舍不得,十分的不愿走。从辰时拖到巳时,又拖到用过了午饭,最后周同看看情况不妙,于是许诺到:“这两只小家伙总是就在这里,有空便可以过来看它们。回头等我在京城办完事后,便去给你抓一对来养,这对我不是什么难事罢?”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孙念,她知道周同的本事,总算是满怀期盼又念念不舍地和周同下了武当。
二人沿官道一路疾行,过了汉水、南阳,这一日到了颍昌府治所长社。
周同见前几日赶路辛苦,孙念神色憔悴,便劝说道:“过了这颍昌便是东京了,前两日赶路有些累,反正时间还多,我们便在长社修整一番吧。”
孙念道:“也好,反正从颍昌到京城,快一些也只花两三日的功夫,就歇息一日也行。”
两人牵马进得城来,就见得街上行人稀疏,不知是何缘故。向前走了一阵,隐隐听的前方有喧哗声传来;转过街角,更见得不少人行色匆匆,又满脸兴奋,均是朝西街而去。
二人均觉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同心中甚是想跟上去看个究竟,顾及孙念需要休息,于是强自压下心中好奇。
两人寻到一间酒楼门前,只见那酒楼门口挑一幌子,上书“此间乐”三个大字。周同笑道:“这名字有意思,口气不小,就是不知道这菜肴的味道做得如何?”孙念道:“敢叫这名字的,做出来的菜味道最少比我烤的兔肉好吧?”
原来他二人这几日途中起早贪黑地赶路,自然免不了餐风饮露,一次孙念自告奋勇要亲自来烤兔子,等周同又去抓了两只山鸡回来,那可怜的兔子一半几乎焦了,另一半吃到嘴里才发现竟然还有血水。更为让周同受到打击的,便是孙念不知道抹了多少盐在上面,偏偏他还不敢说出来。后来是孙念见他吃得甚香,过来抢了一块兔肉,才知道自己的手艺实在是糟糕透顶。
孙念经此一事,当即表示自己深受打击,今后再也不亲自动手做吃食了,要求周同必须苦练厨艺,以免今后二人都没东西可吃。而周同则是表示,只要是四娘你做的东西,便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自己巴不得能日日吃、顿顿吃。
此刻孙念旧事重提,周同立刻谄媚道:“那如何比得四娘做的美味?只是咱们此刻只是路过,便在这里将就一顿罢;回头等定下来了,还是要四娘多多劳心。”
孙念这才满意,小手一挥,当先进了楼去。
这酒楼不小,竟然有三层高,二层以上全是包间,但此时却是一片寂静,客人却一个也无,不知道是否也是跑去西街看热闹去了。
孙念笑道:“想不到在长社竟然也有如此大的酒楼,就是看起来生意不好,莫非厨子是个生手?”
周同大声呼道:“有人吗?有人吗?小二出来接客了。”
只听得佩环声响,从二楼出来一女子,一露面便嗲声嗲气地道:“哎呀,二位公子这么早就来啦?小的们可都还没准备好呢。”
周同见那女子浓妆艳抹,步态扭捏,皱眉道:“开门接客,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准备好?怪不得你这店生意不好,亏得幌子上口气还不小。”
那女子下得楼来,听周同不喜,却不以为忤,只是笑道:“公子爷也太性急了一些,来得也早了一点。不过公子是客人,自然是没错的,奴奴这就叫人来接待二位公子。”她声音柔媚,说话之间竟有一种勾人心魄的味道,说话间更是伸手朝周同肩膀搭了过来。周同佳人在侧,哪里敢让这女子碰到自己?便是肩膀也是不能。
当下身子微微一侧,那女子便按了个空,一股浓郁的香味扑进他鼻里,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他义正言辞道:“你这掌柜,如何动手动脚?还不快叫人来。”
那女子媚笑道:“我说公子爷,你来我这此间乐,若是不动手动脚~,如何能得快乐?”说到‘脚’的时候,声音还转了个弯儿,眼睛又朝周同身下瞟去,随即又冲孙念抛了个媚眼。
孙念冷眼旁观,见这女子行为不端,笑的时候脸上脂粉簌簌而落,心中厌恶,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怒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同哥我们走。”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便被那女子瞧出了身份。只见那女子嘻嘻笑道:“呦~,每日里来我这里的客人也是不少,可是偷偷带着自家媳妇儿来逛青楼的,嬷嬷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公子~,品味可真是独特啊。”
周同听得目瞪口呆,他指着那女子问道:“你……你说什么?这里是青……楼?”他虽然从没进过青楼,但谁还没听说过呢?自然知道所谓青楼是做什么的。他想到自己竟然带了四娘进了这等地方,心下顿时大惊。
孙念早已羞红了脸,冲出门去;周同顾不得再问,当即起身提起包袱出门,匆忙解下两匹马追赶上去。那嬷嬷追到门口,冲二人喊道:“公子休走,姑娘们马上就来啦。”
两人只顾低着头狼狈逃窜,掩面而走,拐了一个街角,那嬷嬷的声音还隐隐传来:“公子爷~记得常来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