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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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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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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同是个粗性子,郁闷没多一会又被台上的比斗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评头论足起来,他嗓门本是不小,眼光又准,对几场比武的判断都很准确,很快便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有人喊道:“这位小哥,看你说了这许多,要不要上去也练练?反正通告上也没说只能咱们本府人上去。”这话立刻得到旁人的赞同,立马有人跟着起哄:“是啊是啊,小哥如此英武,若是上台比武胜出的话,瞧见没有?那边可是有很多小娘子的哦,说不定便能抱得美人归啊。”众人一阵哄笑。

    周同只是向四周抱拳示意,微笑不语。他眼光何等之高?台上的比武对他而言,只是如同观看蟋蟀打架,又或是斗鸡一般,那斗鸡死战不退,蟋蟀生死搏杀的时候,可曾想过随便一个成人一伸手便可将它们捉住、按死?上台之人虽然各有绝技,但对于周同而言,也只不过是三两下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只怕连让他稍稍重视的对手都没有,上去欺负人很有趣么?

    此时上台之人减少,围观百姓也逐渐散去了一些,周同二人便也向里靠拢了不少。

    忽然身后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人群纷纷向后看去。只见远远的来了几骑,当先之人似乎是个胖子,后面跟随的几名骑士中有一人身材甚是高大。几人来到近前,众人才看得清楚,当先之人竟然是名胖胖的胡商,圆圆的脸上翘着两撇卷曲的大胡子,头上带一顶样式古怪的帽子,身上衣衫甚是华丽。此人身后跟着的几名骑士也是有汉有胡,其中那名身材高大之人也是高鼻深目,显然也是名胡儿。

    那胡商靠得进来,满脸笑容地冲围观的人群拱手,道:“劳驾,各位请让让,我等乃是去前面参加比武选拔的。”他嗓音悦耳,一口流利的官话不带丝毫口音,说得竟然比周同还好。众人虽是好奇,却也纷纷朝两边散开,空出一条道路直通高台。

    只见那胡商纵马而过,身后随从纷纷跟上,一群人来到木棚之前这才下马。周同隐隐听得木棚中有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兀那商人,来此何事?”

    胡商恭敬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启禀大人,小人京兆府钱喜,听闻天朝上国皇帝陛下旨意,要选拔天下勇士。小人虽是他国之人,但在我大汉也居住了十余年,心中早已视大汉为故乡,此番得到消息,立刻便赶了过来,希望能为皇帝陛下尽一份子民的责任。”

    那威严的声音似乎甚为满意,只听他道:“你乃是商人,难道是要捐献一些银钱给朝廷?”钱喜道:“小人本是巡视商铺,得到消息便匆忙赶来,身上并未带得许多银钱。只是小人手下有几名随从,都是跟了小人多年的,有胡有汉,为人都很淳朴,一身武艺也还不错。他们一直都希望能有机会为朝廷、为皇帝陛下效力,望大人能给予一个机会。”

    那威严的声音道:“你虽是胡人,却也知书达理,甚为难得。也罢,陛下旨意中并未禁止异国之人参与选拔,想那前秦开拓万里疆域,名将之中也不乏突骑施人、高句丽人。我大汉如今海纳百川,自然也容得下尔等,如此,便让你带之人先行登记,然后上台去接受挑战,如若通过,本官当一视同仁。”

    钱喜大喜,连忙谢道:“多谢大人。”

    周同突然想到一事,低声问孙念道:“四娘,你此前说朝堂被文官把控,为何这棚里的官儿说的话似乎又很推崇武将?”

    孙念冷笑道:“那是前朝的名将,关现今何事?推崇一下又能如何?难道还担心死了几百年的人能兴风作浪么?”她一连三问,倒是让周同明白了意思。

    两人继续看下去,只见那胡商钱喜带人站在台下商议了几句,几名随从中便有一人上了高台,等待众人挑战。等了一阵,战败了几名对手,便算是通过,随后又上一人。总共不到半个时辰,那几名随从都通过了选拔,站到一旁,那钱喜脸上尽是笑容,又被喊到了木棚中去。

    孙念突然鼓掌道:“我算是明白了!”

    周同甚是奇怪:“你明白了什么?”孙念恨恨地道:“我还以为皇帝和文官们争了许久才取得了一场胜利,才有了这次全天下人都参与的武举。没想到,哼哼,这些人真是好算计啊。”

    周同奇道:“四娘你究竟在说什么?你倒是讲清楚一点。”

    孙念道:“今上即位才几年?哪里斗得过那些老狐狸。我之前的猜测全是错的。同哥你想,现下虽是官家下旨,各州府选拔参与武举之人,但其实上这样真的能选拔到人才吗?”

    周同更是奇怪:“四娘你怎么了?刚才我说选不到,你不也是反对吗?”

    孙念道:“我说的和你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你看这些人……”她不好用手指指点点,便稍稍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些通过了选拔的选手,对周同道:“这些人在寻常人中,算是武艺高强的了吧?”

    周同压低声音道:“那倒也未必,就这些人,我便是让他们一只手,也能将他们全打趴下。”

    孙念无奈道:“你算我说的常人吗?你别乱打岔,先听我说完。这些人也算是有几分本事了,可是选拔上去,考上了武进士,又能如何?能统兵打仗吗?不能。一般的最多当个捕快,或者填充到你们东卫去,真有那突出的,也只能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而已。”说到东卫时,她将压低了的声音又再压低,生怕旁人听到。

    周同奇道:“这却是为何?如何便不能统兵了?”

    孙念解释道:“带兵打仗,靠的并非是个人的武力,不是说你能一个打赢十个、百个,便能带领士兵取得胜利。打仗要打赢,靠的是军队的整体,每名士兵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怎么做,为将者也要通晓兵法,临阵知道如何指挥,才能打得赢敌人。否则一个人就算再勇猛,能敌百人,难道还能敌万人?此番选拔,用如此打擂台的方式,便算是选出来几个高手,也其实只是那些文官们糊弄官家的手段罢,唉。”

    周同反驳道:“你这说法不对,你看霸王,一人带领八百骑兵,就可以杀的对手十几万、几十万大军溃散,可见武力达到霸王的程度,便可以……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孙念哭笑不得:“我看你是故事听多了,还一人带八百骑兵打败对手十几万、几十万。好吧,就算你说的都对,那我问你,霸王能打还是淮阴侯能打?”

    周同顿时一窒。他读书虽少,也听过垓下之战,淮阴侯指挥军队用十面埋伏之计打败霸王的故事。那淮阴侯年轻时被几个青皮行胯下之辱,显见得武力有限,想来就算是一百个他,也打不过一个霸王。

    孙念见他哑然无语,也不在乘胜追击,只是叹道:“先帝还在时,便曾经努力过很多次,想改变这种文官独大的情况,否则也不会有狄太尉能从小兵积功升至太尉一事,只是最后……”

    周同安慰她道:“咱们也管不了这么多,这也不关咱们的事情,你生这么多气作甚,没得气坏了自己身体,难过的是我,别人又不会在意。”

    孙念道:“你以为我们孙家是怎么迁到襄阳的吗?上次你说大哥和你提到过,不过他不老实,没和你说实话。其实当时先祖的处境,也是和狄太尉差不多吧,所以才干脆回了老家并留下了子孙后代不得出仕的家训。唯一比狄太尉好的,便是太祖顾念旧情,还算是护着咱们家。”

    周同又安慰她道:“其实也不见得是坏事,按你的说法,那些将门家的子弟在外征战,又受气又受伤,运气差点的就再也回不了家。相比较起来,还是咱们更好一些,至少不再受气不是吗?”

    这回轮到孙念默然无语了。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这是为什么?大家都好好的不是更好吗?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依大汉的万里疆域,亿兆百姓,如何能打不过北方那小小的野蛮部落?她只是从小便听父亲时常感叹,什么雁门又有多少百姓被胡人打谷草抓去,多少人家破人亡;朝廷今年的岁贡又增加了一成,最后还是要落在穷苦百姓身上;金人在东京街市如何当街杀人官府却不敢管,最后那人的妻儿伸冤无望,都吊死在开封府门口。

    在孙念小小的心灵中,早已有了这样的疑问,那便是大汉究竟如何了?这个帝国是得了什么样的病吗?以至于她从小便闹着要学武,决心不能只做一个遇到危险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女子,孙堂只以为是小女孩一时好奇,便也由得她胡闹。谁料小孙念竟然一直咬牙坚持了下来,有什么磕碰摔伤,从来都不哭不放弃,这让孙堂对女儿更是喜欢,对女儿时常的一些出格行为也不责怪,否则以孙家的家世,如何还能让孙念独自外出遇到周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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