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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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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同笑嘻嘻的从成风公房中出来,迎面遇到同样也是笑嘻嘻的魏良,两人甫一照面,魏良就拱手恭喜道:“恭喜啦,百户大人!什么时候请客啊?属下等可都等不及了。”

    周同故作姿态,咳嗽了两声,捏紧了嗓子:“这个嘛,嗯,这个事情确实很重要,我们必须统一筹划,做好了计划,然后将任务落实到每个人头上,务必要让每个人都吃得开心,玩得高兴,不能辜负了皇上和指挥使大人的期望……”他话音未落,屋内传来成风的怒喝声:“臭小子!翘尾巴了啊?滚远点!”两人彼此偷笑,周同低声道:“等几日休沐,晚上去樊楼,把老郑和老马一起叫上,皇上赏了几坛好酒,咱们不醉不归!”

    周同昨日接到圣旨,因为救驾有功,升试百户,赏银鱼袋;又因破获无忧洞大案,百户前面的“试”字也被直接去掉。成风也在此案中得以升迁,升任副千户一职,其他人也各有封赏,其中郑挺和马青也因功升了试百户,只魏良运气稍差没有立下大功,仍是一个总旗。作为东卫的指挥使,莫奇燮此次坐镇中央指挥,最终如愿以偿,封武定伯,将银鱼袋换成了金鱼袋,算是了结他一个心愿。

    有汉一朝,这金鱼袋、银鱼袋不是寻常官员所能拥有的,一般乃是爵位之象征。金鱼袋只有上三品爵位,也即是公、侯、伯才能拥有,如若没有对应爵位,便是连宰相也不能佩戴。而银鱼袋一般则是对应子、男爵位,有时皇帝也会赏赐给一些亲近臣子,如周同这般没有对应爵位,又被赏赐银鱼袋的,那便是一种暗示,意味着此人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便会得赐爵位,成为朝廷勋贵。

    看着魏良盯着自己腰间银鱼袋的火热眼神,周同不便再继续卖弄,告了一声罪便匆匆离开,他还要准备进宫觐见之事。昨日前来宣旨之人竟然是官家身边的大太监魏直,宣旨完毕之后特地交代自己三日后进宫面圣,当时自己心里就虚了。进宫面圣?这是要单独去见皇上了?可是听说宫里规矩大得很,各种礼仪多得数不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进宫了?上次去上林苑护卫,都还专门学了半日的礼仪姿态,这次可该如何是好?好在他的这种担心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如成风所说,宫中派了一名太监来教他对应的内容,之所以要三日后觐见,中间的时间便是给他学习宫廷规矩所用。周同本以为成风让自己点卯后就去学习是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没想到又被推进了个大坑里面,那小太监对周同的仪表、神态、动作甚至于是走路的姿态、步伐都有严格的要求,稍有差错便要全部重来,恨得周同想将自己的拳头塞进对方喋喋不休的嘴里让他闭嘴。

    这些日子以来,周同好歹知道了太监这种生物究竟是怎么回事,至少不会再像第一次去御马监,看到掌印太监不称公公而称大人了。这小太监虽然没品没级,身材又弱不禁风,当不得自己一根小指头随便一戳,但人家毕竟是皇宫内侍,要是自己态度上表现出了什么不满,被他回去一说,只怕自己也受不住那后果。顾忌于此,周同再怎么不耐也只得全压在心里。

    好容易挨到学习结束,这日中午,周同早早做好准备,穿上大红獬豸服,带上纱笼帽,再将银鱼袋挂到腰间,徒步行到宣德门外,向守门的皇城侍卫递上自己的腰牌。那侍卫果然已得到通知,简单搜身后便直接有人将他领进皇城,走没多远又交由一名太监领路,不知过了多少重楼宇后来到一处阁楼之外,那太监吩咐他在殿外等候,自己进去通报去了。

    这一通报就不知等了多久,今日没有阳光,乌云压顶,眼见着就要下雪,也不好算计时辰。周同所立位置正是风口,寒风直朝他怀里乱钻,好在他身子强壮,倒也不怕,只是双眼却是免不了被风吹得通红。

    他守在门外,隐隐听得阁中有人说话,声音不高又夹杂着风声,便听不清楚什么,只知道似乎人数不少。一直等到腹中隐隐有些饿了,才听见殿中七八人的脚步声传来,看来是议事结束,总算要轮到自己了。

    脚步声快到门口,周同不敢怠慢,连忙按那小太监教的礼仪,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保持低头垂目的姿态。那几人从殿中出来看见有人矗立,也没觉得意外,各自议论中远去,只是周同就在那几人出门之时,不知为何似乎感觉到了一阵恶意传来,仿佛有人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他自感知能外放以来,自身感觉越发灵敏,寻常若是有人在背后盯着他看,他也能有所感应;刚才的感应之中尽是的恶意,不知是谁不满自己?又是为了何事?

    他来不及细细思考,就见前几日传旨的大太监魏直向他招手,他赶紧收回心神,沉心静气,扶了扶头顶的纱笼帽,向前行去。魏直低声吩咐道:“皇爷唤你,记得注意礼仪,问你什么便回答什么。”他低声应诺:“是,多谢魏公公指点。”

    迈入阁门,周同顿时感到身上一阵暖和,些许寒意刹那间被驱散无影,反而开始有些燥热起来。他两眼紧盯自己脚下,心中数着步数,迈出三步后便止步不前,随即躬身行礼,口中高声道:“微臣,东卫百户周同,觐见陛下。”

    听得前方传来低沉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嗯?你就是周同?竟然这般年轻?”周同眼角余光看见前方有一人靠坐在座椅上,自然是皇帝无疑,他赶紧回答:“正是微臣。”

    那声音似乎变得愉快起来:“无需如此紧张,抬起头来罢。”周同恭声道:“谢陛下。”这些礼节、回答都是那小太监教的,平白给周同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感觉。他挺直身子向前望去,果见正是那日在上林苑演武时所见皇帝,此刻距离较近,看得更加分明,只见对方苍白的脸色中带有一抹嫣红,皮肤也有些松弛导致眼角出现了几缕皱纹,倒是一双眼睛明亮中透出威严,眉眼之间能看出年轻时英俊的影子。阁中甚是温暖,因此皇上也只穿了一件不算太厚的赭黄袍,周同眼尖看的分明,那袍子的袖口都已经发白,显见不知穿了多少年,看来民间的传说并非虚言,眼前这位当真是一位俭朴仁厚的好皇帝。

    永兴见这小子毫不畏惧地目视自己,眼光甚至还在自己袖口上停留了一会,他心中有些好笑,难得遇到一个这般不怕自己的小家伙,看来莫奇燮所言无误,这小家伙确实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看着眼前年轻人那直欲蓬勃而出的青春气息,年轻真好啊,永兴突然有些感慨,自己竟然已经开始羡慕年轻了吗?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开始老了?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走神,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直到魏直轻声唤他两声,这才醒悟过来眼前还有臣子等待自己的接见。

    他低低咳嗽了一声,保持住身为皇帝的威严,开口笑道:“周卿家如此年轻,实在是让我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周同不敢怠慢,赶紧道:“陛下春秋鼎盛,何谈……何谈老字?微臣见陛下……也不怎么老……”他本不如何擅长与人交谈,此番面对皇帝难免有些紧张,再加上这暖阁中甚是温暖,一时间额头上尽然浸出了细密的汗水。

    皇帝被他的话语逗得笑了起来:“不怎么老?那就还是老啦?”周同心中着急,这下连颈后都冒出了汗水:“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微臣说错了话,请陛下责罚!”

    永兴看着周同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这小家伙,真是直率得可爱啊。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长子,若是没有夭折的话,怕是也有这般年纪了把?或许还会更加英武一些……短短的走神并没有被发现,永兴站起身来走到周同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点头道:“莫奇燮说你能生裂虎豹,可是属实?”

    周同见自己虽然说错了话,但皇帝并没有发怒,反而开怀大笑,他心中稍定,汗水也稍稍收敛了一些。正寻思着皇帝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如果在街上看见,或许自己只会认为对方是一位富家翁,就见皇帝走到自己身边,他连忙努力挺直胸膛让自己站得更直一些,此刻听皇帝又对自己发问,问的还是自己拿手的本事。他不敢得意,心中谨记魏直的交待,回答道:“回陛下,此事属实。微臣在数月之前,还于华容城外打了一只吃人恶虎;至于花豹,此前微臣还在山中的之时,确实也打了不少花豹。

    永兴见他回答得认真,只是自己问的是他能否生裂虎豹,他偏偏回答的是打杀虎豹,可见确实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周同的回答也引起了永兴的兴趣:“哦,华容居然还有恶虎吃人?你是如何打的?”

    周同见皇帝对自己打虎一事似乎颇有兴趣,当下便将过程描述了一遍。永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再三和他确认:“你就这么闪开,然后朝虎打了一拳,那虎就死了?”周同明白皇帝为何如此发问,他比划着解释:“那老虎不经打,微臣只一拳下去,它鼻中、嘴中都冒出血来,微臣也怕多打几拳会将它的毛皮打坏,不好当礼物送出,因此记得很清楚。”周同的比划显然比他的语言更有说服力,因为随着他作势出拳,暖阁中响起了低沉的“呜”的一声,发出仿佛鞭子划破空气一般的声音,拳头前方的纱幔也被拳风带得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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