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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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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念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垂下的一缕长发,蹙起眉头,仔细分析道:“若是如此,那么江陵府便不应该出这许多大事,而是应当竭力掩饰太平才对?知府黄岩失踪,同知蒯乐及几名佐官先后暴病身亡,这分明是要放弃在江陵府多年的经营,难道他们有了其他打算?或者是这势力内部出现了分歧,某一系争权失败,因此被清洗?”

    周同听她喃喃自语,忍不住插口道:“能有甚么打算?总不成舍弃掉这里的基业,搬到别的地方去吧?”

    孙念摇头道:“这倒不大可能!你想想看,若是真有人想要谋逆,那么选择江陵府一定有他的原因,比如地理位置重要,比如在这里能有人帮忙掩饰等。依我看来是二者皆有,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暂时不得而知。但是现在既然对方已然主动有了动作,显然是有不明原因让他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她绞头发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转向周同:“同哥,你来之前,可曾听说朝廷最近发生了甚么大事吗?”

    “朝廷?我不知道啊,没听说发生了甚么大事,就算有甚么大事发生,与我何干?我这段日子,不都是想着怎么才能来襄阳见你……”周同迷惘的表情表达得恰如其分,这便是一名不求上进、一心只想着过自己小日子的东卫。

    孙念没有在意周同的话语,仍是继续思考,可是信息实在是太少,任她如何聪明,也无法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分析出来太多东西;再加上身处险地,周同不能亮明身份要求东卫百户所协助调查,因此他此行能调查出个究竟的可能实在是很小。好在此行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江陵知府黄岩此人存在极大的嫌疑,由此而推,那几名暴病身亡的官员多半也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被灭口了呢,还是掩人耳目之计。

    另外山顶的那名衙役也有些可疑,看似是在维护秩序,实际上对那些前来上香的愚夫愚妇一概不闻不问,却一直在关注自己二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之事,看看日头也不早了,孙念伸了个懒腰,展露出她那美好的身材,对看得目瞪口呆的周同展颜一笑,道:“今天只能如此了。你辛辛苦苦调查了好几日,总算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也可以对成大哥、莫师伯他们交代了。我跟着你也辛苦调查了这么久,你不考虑慰劳慰劳我的胃口么?”

    周同分明没有转过弯来,他挠着头发,迷惑道:“甚么调查来了好几日?咱们不是才来的吗?”

    这日剩余的时间里,两人也没再做别的事情,也就是孙念吵着说许久没吃到周同的烤肉了,非得要他抓鱼来烤给她吃。佳人有令,周同自然不敢不从,既然是要自己去抓,那便去抓就是,这等小事自然难不住他这老手。当下四处寻找小河或者湖泊,结果一直找到汉水边上才算找到了有鱼的地方。

    周同仅仅花了一刻钟,便用一支木矛从水中刺了两条一尺来长的鲤鱼,其中大半时间是花在找石块削木矛的功夫上。沙滩上干枯的木材不少,趁这功夫孙念已经生起了一堆火来。两人中午出来可没打算要带着调料出门,此刻那里寻得到盐?就算周同手艺再如何好,两条鱼烤出来也谈不上美味,可偏偏孙念便吃得津津有味。见她吃得开心,周同自然也是举起树枝上的烤鱼大快朵颐。

    他只当孙念当真爱吃这等没盐味的烤鱼,其实根本原因还是二人身上的盘缠有些不够了。周同自京城出来身上带的银钱本来就不算多,他的钱财基本上都投入进烤肉店的扩大经营上去了,手头余钱自然就有些紧。本来打算等朝廷的赏赐下来,却不知为何没有了下文;又计划来到江陵府,正好可以起出埋在地下的钱财,可是孙念知道了周同的任务之后,如何还敢没心没肺的让他去取那些金银?偏生她俩人从家中出来,也根本就没考虑过可能会缺盘缠的情形,这便导致了两人手头钱财将尽,孙念这才提出要周同抓鱼来烤给她吃——哪怕没有盐味——的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

    周同自己倒也罢了,腹中饥饿急了的时候连树叶都能吃,更别说鱼肉了。难得的是孙念这堂堂勋贵家的小姐,居然也是吃得津津有味,而且竟然不是装出来的模样。

    周同好奇问她原因,孙念道:“这有甚么奇怪的?我以前经常离家出走,又不是每次都是提前准备充分了的,自然也有盘缠不够的情况。休说如此美味的烤鱼了,山间的野果也是食物,饿急了的时候,我也不是没偷过别人家养的鸡吃过。”

    这话听得周同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如何能想象得到,如此温婉的四娘,竟然也有这等狼狈的时候?至于偷别人的东西,那更是亲耳听到了也无法相信的事情。

    孙念看到他傻傻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嘴里的鱼肉也给喷了不少出来。她恨恨地瞪了周同几眼,责怪对方害得自己如此失态,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傻哥哥,我当时确实是偷了人家的鸡,可事后难道我家还会不加倍赔偿?你还真以为我是名女飞贼了吗?”

    周同当然不知道,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襄阳城周边的农户,家家户户都希望能有名女飞贼来将自己家中的鸡鸭偷走。若是真的能被孙府的小姐偷走的话,不久之后补偿回来的银子可就起码能买好几只鸡鸭的了。可是他们也猜不出,孙念固然有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偷过一次人家鸡的经历,但后来再有这等事情发生,其实均是她见那些户人家实在是太过贫穷,以这样的方法来给人一些救助罢了。

    周同愣愣地“哦”了一声,随即傻笑道:“四娘,你就算生气也这么好看。”

    孙念脸上一红,爱郎的称赞让她心中甜滋滋的,她道:“有甚么好看的?佛家经典《金刚经》有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红粉骷髅,白骨皮肉。’等我日后老了,你便会嫌弃我是个黄脸婆啦!”

    周同怒道:“那如何可能?这些僧人一天到晚神神怪怪的,他们说的话有甚么可信的?要是都信了他们那一套,出家做了和尚,还接甚么婚、生甚么子?百年以后,又有谁还记得你,会给你上坟烧香?四娘,我和你说,你千万别信了这些胡言乱语,给人骗……骗了钱去。”他一开始想说的其实是:“给人骗去出了家,那我可怎么办?”临时改口说成了骗钱,语气便有些不自然。

    孙念却没有在意,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道:“你这般在背后说佛门的坏话,不怕佛祖惩罚你?你们道门不也很多骗人的东西吗?就比如炼丹,道门高人青城真人炼出来金丹,你敢服用?”

    周同张口结舌,这可是他的惨痛经历,说给孙念听后被她笑过无数次,此时又被拿出来当实证使用。他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讪讪地道:“那老滑头算得甚么高人……”言下之意,便是不承认那是“道门高人”所炼出的“金丹”了。

    孙念笑得花枝乱颤,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好半天才勉强忍住道:“这青城真人的称谓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你另外一位师傅说的,莫非你又想不认?”这个“又”字说得特别响亮,显然是要看他的笑话。

    周同嘴皮子上的功夫哪里及得上孙念半点?他眼珠一转,突然指着天空道:“四娘你看,有流星!”其时已是初夏,夜空时有流星划过天际,他二人在这汉江边上捕鱼烤鱼许久,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孙念却仍是笑吟吟地看着他,根本不为其所动,只是道:“同哥,你这手转移话题的法子可生硬得紧,流星有甚么稀奇的,难道你没见过?”

    周同的目的只是想要转移话题,只要别抓着自己的痛脚那便好办,可是如何算计得过精明的孙念?他不好意思将手放下,突然又抬起手来,指着孙念后方叫嚷道:“四娘你看,有个和尚!”

    孙念叹了口气:“傻哥哥,你这般法子第一次都不成了,还想用第二次?快说,青城真人是不是道门高人?”

    周同急道:“真的没有骗你,你看那边,是不是一个穿灰衣服的和尚?奇怪,怎么又有和尚来江陵府了?”

    孙念见他不似作伪,当即回头看去,果见得一名灰衣人沿着汉水岸边顺流往下,正往自己二人走来,月光下看得分明,一个光头铮亮发光,确实是一名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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