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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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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同虽然还未与孙堂之女完婚,但那已只是时间问题。永兴认为,荣王府能允许自家女婿进入东卫,这本身便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因此在百忙之中抽空召见了周同,后续也一直在关注周同的情况。这位年轻人不负他的期望,在自己钦点的护卫任务中表现完美,展现出了极其出色的胆色和勇武,这正是当前朝中百官,无论文武都所欠缺的东西。永兴决定,要好好让这年轻人多加锻炼,就算荣王府还有其他打算,至少也可以给自己在未来添加一位大将。

    这次西北五州叛乱,既是乱局,也未必不是机遇,就看自己如何把握,能否让朝中勋贵武臣振作起来,不光要给他们实在的利益,还要抬高他们的名声才行。

    下方出列的大臣打断了武臣们的谢恩,永兴定睛望去,心中便是一沉。说话之人正是御史中丞徐砚,与范严、司马辉一样,乃是坚定的绥靖派——当然,这只是他自己心中的划分。

    “这厮,此刻还敢捣乱?”永兴面色不善地盯着下方的徐砚,倒要看看对方如何出招。

    果然,徐砚开口便是让皇帝动怒的内容。

    “启奏皇上,臣以为,皇上适才所言,平叛后编撰《大汉英烈录》一事,还有待商榷。臣以为,当务之急当是要平定叛乱,让西北百姓尽快从战乱中解救出来,而非考虑战后编书一事。此外,平定西北,不知要消耗朝廷多少钱粮,平定之后,援助受乱百姓重建家园,又不知有多少花销,再要编书,臣担心朝廷支撑不住。”

    一旁还未退回朝列的赵括闻言知意,当即附和道:“御史中丞所言正是,皇上,此事还请三思。”

    一众文官也随之俯首行礼:“还请皇上三思!”

    永兴大怒,正要开口,突见文官朝列中又站出一人,正是平素与司马辉等人走得极近的户部尚书唐正。永兴强抑怒火,斜睥过去想看看这厮又想跳出来如何?

    谁知道唐正这一开口,朝堂上诸多文官顿时大惊,而永兴则是转怒为喜。

    唐正人如其名,行事端端正正,虽说心胸有些不够宽宏,但能力却是极强。此人乃是元贞十二年的探花,但排名在他之前的两人,现今不过一是御史、一是东南之地的县令,均不过区区六品,而他则历经二十余年宦海,已然是朝中正三品大员。唐正曾在三司任职副使,为赵括副手主管度支一部,此人办事认真,御下极严,但凡经他之手的工作,从未出现过任何错误。只是此人性格刚强,不够宽容,几次三番与赵括相争,最后被范严明升暗降,迁为了户部尚书。

    唐正一丝不苟向永兴行礼完毕后,开口道:“臣唐正,弹劾御史中丞徐砚,在御前信口开河,犯欺君罔上;三司使赵括不顾实事,包庇此人!”

    永兴回到龙椅上坐下,也不开口,只是居高临下望着群臣,心中总算有了一丝掌握朝政的得意。

    徐砚听到唐正之言,脸色一变,当即反驳道:“臣弹劾吏部尚书唐正,信口开河污蔑朝廷大臣!”徐砚父亲徐阶当初与赵括关系密切,两家人是通家之好,徐砚自然以长辈对赵括,从前没少对唐正冷嘲热讽。此刻被对手弹劾,他心情激荡之下,当即便将唐正的‘信口开河’四字原封送还。倒是颤巍巍的赵括老神在在,毫不理会唐正的挑衅。

    唐正对着永兴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请皇上恕臣无礼!”

    旋即转身拿手指着徐砚的鼻子,大声质问:“竖子无知,安敢胡言乱语!”

    这完全便是骂人的话语了,徐砚呆立当场,只是嘴巴微微张开,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唐正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你一整日清谈、虚度光阴的御史中丞,可曾有在三司任职的履历?真不知何来胆量敢在这朝堂之上妄谈经济之道!我来问你,你可知最近十年,朝廷每年能收取多少赋税,又有多少度支?你可知京城百姓,按一家五口算,每年开销多少银钱,又能赚取多少银钱?你可知西北五州百姓的生活水平,种植何物,产量多少?你可知国库盈余状况,可能预测明年、后年的国库盈余?你一无所知,岂非是信口开河,欺君罔上?”

    他一连数问,气势咄咄逼人,徐砚脸孔涨得通红,又由红转白,随即变得铁青。唐正所提问题他没有一个能回答上来的,那也却是不是他的职责所在。御史言官,本来便是风闻奏事,他们眼中盯着的都是各级官员,哪里需要去和普通人打交道?

    唐正见他不能回答,嗤笑一声:“只怕御史中丞大人连自家有多少下人,家中每日开销需多少银钱都不知晓。自屋不扫,何以妄想扫天下乎?”

    徐砚怒极反笑:“如此说来,尚书大人每日里便都在关注这些升斗之事,果然是尽职尽责啊,哈哈。”

    唐正脸色一端:“太祖有言:‘民生无小事’,户部不掌握了解最详细的数据,朝廷如何能掌控大局?莫非御史中丞以为,朝廷治理天下也能风闻奏事不成?只可笑有那空口白谈之人,自以为是,以为天下道理均在他一张红口白牙之中,却不知相鼠有齿,人却无止。御史中丞可以为然否?”

    徐砚气的浑身发抖,大朝议上百官之前,自己被骂成不知廉耻之人,这种奇耻大辱如何能忍?他当即便想冲上与唐正拼命,但对方虽然比自己大了十岁有余,可身材高大,比自己高了最少半个头,要是真个动手,自己只怕要遭到更多羞辱。他一时之间,只觉得手足冰凉,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直直呆立原地。

    唐正不再搭理失魂落魄的徐砚,转身又冲赵括施了一礼,道:“敢问计相,前朝经文帝、景帝之治后,百姓休养生息数十年,国力大增,乃得以驱逐匈奴,此事如何?”

    赵括闻弦而知雅意,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慢吞吞道:“武皇帝穷兵黩武,民不聊生,国家不稳,只得在晚年下了罪己诏!”

    唐正胸有成竹,毫不畏惧对方乃是三朝元老重臣,当即轻笑一声,道:“文景在位,前后不过三十九年,而我大汉立国以来,历代先皇均是励精图治,迄今已逾百二十年,朝廷积累之厚如何是文景之治所堪比较得了?据下官所知,国库早已是铜钱烂绳,金银出锈,下官还知道,光是皇上登基以来这十二年年,计相便又多修建了二十七座存钱的库房罢?”

    赵括眯起浑浊的眼珠子只盯着自己的笏板,似乎突然对上面的纹路产生了兴趣,只是一言不发。

    唐正也不在意,又转身对着永兴:“臣尝闻‘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皇上执掌大宝十余年,仁厚之名远播敌国,节俭律己更是为天下之表率,天下谁人不知?此乃我大汉之福,天下百姓之福!纵观上下数千年,历朝历代,百姓可曾有过如今一般富足的时候?可惜拓跋昊不识天时、妄自尊大,还野心勃**兵造反,朝廷正当以雷霆之力平灭叛匪,此乃堂堂正道。此时此刻,正需朝中大臣,军中将士上下一心,扫荡妖邪,还西北五州百姓一个朗朗晴天!陛下适才所提编撰《大汉英烈录》一书,也是激励士气,振奋人心之事,如何就变成了劳民伤财之事?”

    他看向对面的武臣朝列,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何况在下官看来,此事还不用从国库中拨款,各位郡王、国公、候伯府上便会抢着为朝廷分忧,出资捐助此书了。”

    唐正话音刚落,威武郡王石兴便站出朝列,向永兴奏道:“启奏陛下,唐尚书所言甚是!臣等愿为陛下分忧,不需国库出一文钱,必定将《大汉英烈录》编撰完成,臣愿资助钱十万贯。”十万贯铜钱,折合黄金也有一万多两,休说编撰印刷一本书,便是二十本也绰绰有余。

    一万多两黄金,对威武郡王府而言也是极大的开销,虽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少了这么多钱财,起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让王府紧缩开支。但石兴献了如此大一笔钱财,不光好不心痛,反而对唐正暗暗感激。

    如今的形势便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当今这位是位雄才大略之主,是要做开疆拓土、留名青史的英主,而非区区守成之主。如此一来,打压文官集团,扶持武人便是势在必行。自己等人身为勋贵,与国同休,此时还不站出来支持陛下,难道还想过以前那样的窝囊日子吗?

    石兴这一表态,其他勋贵也毫不犹豫,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当下渤海郡王高适、怀远郡王张威、琅琊郡王王晟等勋贵也都站了出来,纷纷表态捐献多少钱财,为《大汉英烈录》一书略尽绵力。

    武臣如此积极,大殿上另一边的文官们也无法置身事外,也只得心中一边暗骂,一边还要表态:自家虽然钱财不多,也愿意为英烈们尽一番心意。到了后来,永兴身边的魏直只得取来纸笔,将众臣的捐献一一记录下来,最后粗粗统计,总金额竟然超过七十五万贯。

    如此多的捐款,休说是编撰一本书了,就算是再修建一座‘大汉英烈祠’也是绰绰有余,永兴心中,已经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看看什么时候再将这计划拿出来鼓舞士气最为合适。

    不光捐款如此之多,大臣们也统一了意见,初步确定了西北平乱战事的诸多事宜,事情发展极其顺利,可以说完全出乎永兴的意料之外,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因为户部尚书唐正的一番言语。

    至于被唐正呵斥怒骂的御史中丞徐砚,已经没有人会继续关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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