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畔崖顶,一根纤细树苗迎风招摇,树上叶片嗦嗦。
树下,道人端坐,仙子俏立。
“气定神闲,闲而有余。”清源如今手里已不见了枯枝,只是妙灵也不是十年前那位古灵精怪的女童了。
一语言毕,清源看着妙灵:“今日也是十年之期的最后一日,师伯前日想来也给你传讯,回归之期就在今日。”
妙灵吐了吐舌头:“空悟,空远两位师叔如今都已开始坐忘,师兄,我是不是很笨。”
“修行之路还长,这两位师叔各有缘法在身,且看后日吧,师伯回来亲自教导,你定能修为大进。”
“那我以后若是得空可以前去找你解惑吗?”妙灵眨着一贯可怜的眼神。
清源摇头:“我已破玄关气海,因你等三人耽误了些时日,明日便会下山入红尘几十载。”
“啊?”妙灵大惊,“那你不是也如妙音师姐那般,月许方能回来一次。”
清源再摇头:“我怎能与师姐相比,怕是十年也难回,好了,不必多问,这三人中你随我最久,也最调皮,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送你一物。”
余音袅袅,不见其人。
妙灵看着自己手上多出的一个琉璃玉净瓶,口中长出一口气,一个跳跃出了树苗之下。
“哼,打不到我了吧,坏师兄,我这么可爱的师妹你也下得去手,什么陪你最久,明明是你用武力胁迫!”
随后不解气地用石头砸了砸树苗。
正往南离峰而去的清源莫名鼻中酸涩,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南离峰隐于云间,无人可见其全貌,但中置一宫。
名碧落。
宫中长年有一长老留守。
见得来人,这位白须及地的柱龙爪拐的长老抬头望去。
“何峰弟子?”
清源停在三米见外,恭声道:“百转峰清源,来此领命。”
那长老扫视上下:“嗯,有些火候。”
又翻了翻书,那些书各个犹如桌椅大小,纸张如玉石材质。
“近年门人多有在西牛贺洲折损,那百国交汇之地,有一万妖城,你可去得?”
“弟子恐难当大任。”清源撇了撇嘴,开什么玩笑,他不知道降妖除魔要量力而行吗。
“这恐怕由不得你。”那长老笑道,“不过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虽我也不知门内为何给你安排了这么个差事,不过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铛!”
天音浩渺,南离诸峰弟子皆往南离峰望去。
天门中开,玄台高升。
“不知这次是哪位师兄师姐被贬下凡间……”
“你懂什么,这是红尘劫,若是有幸踏破玄关气海,我等也能入世一遭。”
自西牛贺洲往南,莽莽十万群山,山中妖魔不计胜数,故无人踪。
往北有一月河,人言尽头与天界天河相接,其中弱水,万物皆沉。
沿月河而居者,多有人迹,合而为国,大小统论不下数百。
中有一国,传作万妖,不在河列,隐于诸国之中,无人得知确切。
这一日,素有贸易之城称呼的半月国城外,一名年轻男子带着通关文牒来此。
自是清源,他自入了这西牛贺洲以来,遭了不少劫难不说,可这万妖城却是一点消息也无。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先就近找到人群再谋后事。
通传了文牒,守卫见清源孤身一人,且文牒并非这月河诸国任意一个,哪里让进。
清源正欲澄清,谁想忽有巡逻兵马上前与那守卫耳语几句。
那守卫脸色瞬间大变,左右亮出武器:“拿下。”
清源自然不愿被拿下,刚欲施展遁术离开,却发现这城内附近竟无法轻易动用。
想来也对,不然妖魔出没频繁之地,如何能久居。
但这时人间兵刃已经架在了清源身上。
犹豫良久,清源最终还是任凭对方给自己上了锁。
“国主有令,近日有不明身份者,皆入大牢。”
随后示意身后卫兵将其带入大牢,听候发落。
而之前与守卫窃窃私语的巡逻兵则是回返了一座高头四足怪兽拉着的华丽车架前。
偶尔掀起的窗帘下,一张宜嗔宜喜的媚脸半遮未遮。
却见那清源随卫兵来到了一座建在城北中央道上一处背阴面的牢狱之中。
狱外铜门上绣着一副夜叉相,清源仔细望去,这夜叉等不愧是天地少有的人口大族,在这偏远小国的狱外也有一队常年卧坐画像中。
见到来人,守卫铜门的人接过卫兵手上的关押令,略带羡慕地看了一眼清源便放了行。
那夜叉相中,多有窃窃私语传来。
“我等也不管管吗?”
“拿什么管,那土地老儿之事你们都忘啦,过了这阵子……”
语声远去,拖着清源的换成了几位形态猥琐的狱卒。
“嘿嘿,你是新来的公子吧。”其中一名狱卒看起来很是健谈。
“正是,我乃……东土大唐而来,不知因何得罪那守卫,将我打入大牢。”
“得罪守卫?”另一位狱卒冷笑,“这守卫可没这么大的口气。”
“莫非……”
“莫要多问。”先前那位看似健谈的狱卒似乎对此事也诸多忌讳,“你既已到此,那便鬼神难救了。”
清源不解。
那狱卒指了指两侧牢房。
清源这才想起自己被这二人带了许久,这里应该是地下了,借着幽光看去。
这一片的牢房十分怪异,内置软榻,软榻上各卧一名男子,多以精壮外显,然这些人大多闭目无声,脸色苍白。
“这牢狱还有酷刑折磨?”清源不由问道。
“酷刑?”健谈狱卒不屑道,“我等倒也想试试这酷刑……你这人问这么多作甚。”
说着打开一间无人牢狱,将其放入。
清源看了看牢内,没有想象之中的脏乱,相反还异常整洁,软榻也是新置不久。
手脚被拷,多有不便,清源朝着一边一位年轻公子问话。
“公子何方人士,因何入狱?”
那公子衣衫有些宽松,清源想来应该有人对其全身动了刑罚。
听到有人问话,那公子挣扎起身,却是徒劳,最终只得继续躺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道:“今儿个,怎又来一位?苦也,苦也。”
清源以为这位公子心善,便安慰道:“公子莫要替我担心,我观公子面相也不是个凶恶之人,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那公子忽然大咳,举着颤颤巍巍的手指着清源:“这……下场……却是我等……心甘情愿!”
清源一怔:“公子莫怕,此刻左右并无他人,你等若有冤情,尽可道来。”
这狱卒不知对这公子动了什么刑罚,任凭清源如何劝说,那公子硬是说自己自愿来此。
再问其旁,却无答声。
良久,先前那位公子又言:“也罢,你已来,那便好生歇息,日间会有人送来人参珍品,且记多吃。”
清源疑惑更甚,这牢狱中还有人参提供?
这样的牢,我可以住一辈子的。
不过看着对方有气无力地样子,清源实在不忍心继续问话了。
便自顾坐在软榻上,这手脚上的锁链之物,他可轻易拿下,只是经过这一路走来,心生了些好奇,还是配合着演演。
半月国王宫,当今国主乃是昔日半月国中一员猛将,只是多年以前为了一位女子,率兵反了国主。
如今自己坐拥半月,而王后,自然是那位女子。
“王上!”一声千娇百媚的唤声让躺在帷幕龙床之上的半月国国主面容激荡。
只是如今这位国主,竟已是斑白发色,面容消瘦,体态恐是阵风难挡。
已完全不见当年那骁勇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