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打在车轨上挂着的黄铃上，那是商队请来的驱妖铃，效用清源不知，只是用来入眠却是恰到好处。
前车上，那位王小六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即幽幽一叹，看着几人，生无可恋地问：“若我说这些不过是托词，你们可信我？”
几人连忙点头，只是那敦厚汉子却是摇头。
“憨货。”王小六笑骂一声，也不在意。
“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们这趟到秦国秦城那是赚大了。”
几人尽皆一脸疑惑。
这让王小六颇有些得意，下巴下意识地抬了抬，鼻孔中也出了一口恶气。
这把几人有些急坏了，连忙追问，王小六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
“这位仙人所在道门，名阴阳。”
清源那边听了这名字，却是坐起上身，眼神似有疑惑。
自己未在这方世界听过这个道门分支，然而在其他地方却是学习过。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几人仍然不解。
“这阴阳家，此时正在替秦国广收门客。”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当门客？”
“门客不比门徒，只要有一颗忠诚主家的心，就能入内，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些修仙法门，荣登仙道呢。”
听到王小六这番话的几人有些意动。
“我……我去秦城是去投我大舅表弟姑父的长子一家的……”
先前那憨厚汉子却是出声。
王小六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扯这么远的亲戚，不就是为了混个出身吗，诸国混战之相如今已经愈加明显，南梁中灵北秦，此时都推出了军功制，而加入阴阳家，这不正是一条捷径吗？”
那大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在几人说笑间，清源打盹之际，车队忽然停了下来。
隐约间有妖风大作。
就在众人心绪不稳之时，那商队负责的侍卫过来说明了状况。
清源这才明了情况，原来前面是这一带新出的妖怪，设了关卡收取保护费。
这些商队行走天下，路上少不了遇见妖怪倒了大霉被吃的，可近年来，随着这月河流域诸国在对妖问题上行成的高度统一，很多大妖都不敢放肆。
于是有了过关收费，也就是留几个买路钱。
只是之前这条道到大秦城的关卡是固定的那么几个，如今却额外来了个生客。
清源借着人群也走到了前边些，虽是前边，但离着那妖怪还有好远，只能大概看个轮廓。
体型庞大，怕是不下于五人高，全身皮毛，却是一头豹子成妖。
身边也有些小妖拥趸。
只是这些小妖连个人形都未化，由这豹子领着，却如那百兽园节目一般。
若不是那一身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的威风，即便是清源也不觉得这只豹子是头妖怪。
不过……
清源见其身上妖气浮动，隐约有熟悉之感，倒不是这豹妖，而是这妖气形式。
似乎和那白祭娘娘有些相似。
清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豹妖，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之前强迫他签下天道契约的古怪面具至少也是个天仙高手。
不出这乌云国地界，清源绝不轻易动手。
只是瞧得那主事人似乎和豹妖起了争执，一行人坐不住了，有的甚至已经往后逃了。
也不怪他们，毕竟这商队有些人还是有些修为在身的，可他们在交战中死去的概率就大了。
所以大多数人在商队和妖物发生冲突之后都会选择逃跑。
只是清源忽然看到王小六居然拉住了身边几人，一脸胸有成竹地嘀咕了几句。
那原本也打算逃跑的几人就在原地站定了，只是面上惊惶之色不去。
倒是那王小六自己，面上只挂着强装出来的几分惧意。
那管事见人跑却也不拦，于他们而言，钱已经到手了，谁还管这些滥竽充数的人。
不过护卫此时倒是没人逃跑，想来是有什么约束，不过观其脸色，似乎亦是成竹在胸。
此刻前方，一辆看上去只是厚实些的车驾前，那头大妖语言桀骜地谩骂车内之人。
车驾左右众人面有愠色，这般作态无不说明这车驾中人的身份。
“你们这些娃娃，青蝾螈那老家伙有十枚通元，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以内不肯给？”
豹妖张着狰狞大口，欲要择人而噬。
车驾边上，一位将身上那般白黑参半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听到此话皱了皱眉。
“这是规矩。”
“规矩？”豹妖狞笑，“我的拳头就是规矩，今儿个你等若是不拿出来，以后我怎么在此地开山？怎么收些通元。”
“这却是与我们无关。”那男人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若是非要强取，那我天枢商行也只能奉陪了。”
“天枢？我今儿个就开开荤好了……”正当豹妖准备发难之时，一头小妖拉住了豹妖。
“老爷不可啊，万妖王大人在您离开后可是下了死命令，让你戒人类一个月，要是破了这命令，你体内的远古大妖就会出来作难人间啊。”
这小妖声音之大，连清源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是他面色有些古怪，这等大事，怎么连一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妖都能知道。
暗中开了法术，一眼望去，那豹妖皮囊是极好的，清源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只是这小妖联合豹妖这般做法，总是让清源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中年人听见小妖此动作，眼神闪过一丝狡黠，当下上前一步。
“原来是万妖王高徒当面，此前不知，怠慢了。”
那豹妖见这位管事这般懂事，给那小妖递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嘴上却是大大咧咧地叫唤。
“早这般不就成了？我那师尊不让我拿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如今却被这厮败露了。”
说着，狠狠剜了一眼那小妖。
那管事很识趣地递上话题：“能见到妖王高徒，也是我等幸事。”
见这管事虽然是奉承作态，但通元之事却是绝口不提，豹妖心中有些急了。
“那既然如此，还不把我应得的那份拿来？那青蝾螈一介“白身”也能从过路处得个十枚，我要个二十枚没问题吧？”
管事听了，有些拘谨地道：“当然，若按您的身份，百枚也是寻常，像您那位白芒师兄，他守在秦梁古道，收的是千枚。”
那豹妖听了内心也是震动，只是面上却是强装镇定：“我这点微末道行自然不能与师兄相比，你等给个二十枚就且结了个善缘。”
“只是……”那管事突然面露为难之色。
“还有什么事？”
豹妖也是急了，他要不是惦记着通元，感觉都被这家伙给转晕了。
“只是这规矩，是万妖王老人家亲自定下的。”管事似乎狠下了心，“我等倒是不要紧，二十通元而已，只是那妖王知道你不守他的规矩，惩罚与您，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豹妖呆愣了半天：“你说这过路商行第一次不收费，权当认个脸的规矩是万……我师尊定下的。”
管事的点了点头，黑白发扰乱了豹妖的思维。
“若是不信，我们有昔日妖王与各国定下的通商法案。”
管家拿出一封随身携带的信件。
这下豹妖彻底变了脸色，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脸色如此反复几次，终于狠下了心。
“也罢，既然是师尊的意思，你们过去便是。”
这话一出，之前拉住豹妖的那头小妖脸色有些讪讪。
管事回到商队，朝着后面招呼了一声。
众人就在两边群妖的目光中缓缓走过。
只是谁也不敢落后，要知道过关卡少几个末尾的人在之前是常事，现在倒是没了这股风气。
可是，谁会拿自己的名去试呢。
前边车驾，那车内之人从头至尾都未曾出面，只是过了关卡后，车里伸出一截白玉藕般的手臂，将一块上等丝绸编织成的白帕扔给了那阴阳发色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