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拿起酒壶,给齐鹜飞和自己的杯中斟满,然后端起酒杯。这回她没有一饮而尽,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说:
“雷霆之祖,治安总局的局长,统帅雷部二十四神,倒也的确有些势力。可惜呀,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守成之官,撼动不了当今的局势。”
齐鹜飞一愣,问道:“撼动局势?撼动什么局势?”
春月说:“自封神以来,三界格局早已固定,阶级固化,资源垄断,利益越来越集中。底层修行人要想崛起早就不可能了。所谓不变则易腐,唯有乱才能获得新生。”
齐鹜飞说:“封神以来还是有很多变化的吧?一千多年前的西游,几百年前的体制改革,连玉帝都退居幕后,三清都去了元老院了,这变化还不够大吗?”
春月说:“这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玉帝退位,权威仍在,只要他手上还掌握着无量功德碑,三界之中就还是以他为尊。至于三清圣人,只怕也未必甘心在元老院里养老。
当年西游只不过是解决了封神时代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再后来的天庭改制,看着变化很大,但本质上你看看,上面那些人还不都是原来那些人,只不过换了个职务名称而已!”
齐鹜飞倒是很认同春月的这一番分析。
“话虽如此,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神仙寿长,封神到现在也不过三千年而已嘛。”
“封神到现在才三千年,那封神之前呢?从人族大兴,巫妖没落,到现在又多少年了?”
齐鹜飞笑道:“春月姑娘莫非同情妖类?”
春月盯着齐鹜飞的脸反问道:“难道齐真人不同情妖类?”
齐鹜飞知道盘丝岭山上养妖怪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春月提到了妖怪,话里一半是拉拢,一半是威胁。
意思很明显,你要是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们上面的人自然可以帮你把妖怪合法化;但你要是不肯合作,那你养了那么多珍稀品种的妖类,保不准哪天上面就有人来查。
齐鹜飞打了个饱嗝,呕出一股酒气,往椅子里一靠,看上去好像真的是醉了。
不过他心里清醒得很,知道今天的谈话到了关键时刻。
但有些话,春月是绝不会当着第三人的面跟他讲的。
他就对张启月说:“张副队长,我有些东西落在医院了,你帮我去拿一下,顺便问一下秦司长那儿还有没有事情,没事的话,你一会儿过来接我,我们直接回虹谷县。”
张启月明白他的意思,就起身告辞出去了。
齐鹜飞说:“好了,老板娘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认识的那位大人物是谁呀,我要怎么才能让他成为我的靠山?”
春月笑道:“齐真人果然是个聪明人!他是谁我现在还不能说,要想让他做你的靠山,你得交投名状。”
“投,名,状……”齐鹜飞笑了起来,“是想让我去杀人吗?说吧,要杀谁?”
“六太子。”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两个人的酒都醒了。
脸还是红扑扑的两张脸,但两对眼睛却说不出的清灵有神,仿佛里面藏着四个小鬼,正拉开瞳孔中黑色的帘子偷偷朝外张望。
齐鹜飞正色道:“这个投名状我恐怕交不了。”
春月说:“你不再想想吗?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不见得有了。”
齐鹜飞不说话了。
他知道多解释没有用。
如果对方真的是这个条件,他不可能答应。
对方肯定也知道他不可能答应,所以即使假装答应也没有用。
而明知道他不可能答应还要提这样的条件,那也太没有诚意了。
所以,这应该只是春月的一种试探。
齐鹜飞必须表明态度,不管是一时的互相利用还是长远的合作,不是不可以,但他是有底线的。
两人都沉默着,包厢里的气氛略有些沉闷,只有浓浓的酒味在狭小的空间里久久不散。
过了好一会儿,春月突然咯咯的笑起来。
“好啦,跟你开个玩笑,瞧你那认真的样儿!”
齐鹜飞说:“我不认真,怎么配合你这个玩笑嘛!”
春月说:“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齐鹜飞说:“有趣的人是不是就不用纳投名状了?”
春月说:“投名状?什么投名状?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投名状这种事情吗?”
齐鹜飞一拍脑袋说:“我没说投名状啊,你听错了,我说我刚才喝多了,头很烫。不信你摸摸!”
春夜就伸手摸了摸齐鹜飞的额头,哎呀地叫了一声,缩回手说:“真的很烫啊,怎么办?”
齐鹜飞说:“怎么办,当然是喝酒啦!来,干杯!”
春月也说:“好,干杯!”
酒杯就重重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刚醒过来的两个人又恢复了酒醉的状态。眼中的小鬼们拉上了黑黑的瞳帘,清亮亮的眼睛里便又重新布上了血丝,变得浑浊起来。
齐鹜飞说:“你醉了,说醉话。”
春月说:“我说什么醉话了?”
齐鹜飞说:“你说我头很烫,我怎么可能头很烫?这点酒,我还不至于上头。”
春月说:“我没说,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齐鹜飞说:“我记得是你说的。你还说你要牵红线给我介绍对象。”
春月说:“我好像是说过,那你到底要不要对象呢?”
齐鹜飞说:“你总得让我知道对方的条件吧。”
春月说:“条件包你满意。”
齐鹜飞说:“都什么条件,你跟我说说呗。”
春月说:“要形象有形象,要实力有实力,要身份有身份,要钱有钱,你想要的,他都能给你。”
齐鹜飞说:“我可不要魔女,也不要妖女,我只要仙女。”
春月端着酒杯,眼角眉梢满带着醉态,媚笑道:“你看我是什么女?”
齐鹜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春月面前,凑过去眯着浑浊的眼睛去看她的脸,鼻尖和鼻尖快要碰到了。
春月不躲不避,就任由他看着。
齐鹜飞盯着看了三秒,说:“我看你像个骗子!”
春月明显愣了一下:“为什么?”
齐鹜飞一本正经地说:“师父从小就教育我,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春月咯咯地笑:“我不是魔,也不是妖,我和他们不是一道的,我也一心想成仙。”
“你骗人!”齐鹜飞用鼻子使劲地嗅着,“我闻到了这里的魔气和妖气,还很重呢!”
春月说:“你喝多了,鼻子也不灵啦。这里没有魔气也没有妖气,这里只有酒气。我就是个酒楼的老板娘,来我这里喝酒的除了人和仙,也有妖和魔。我跟他们都不是一路的,但他们付了钱,要我陪着喝一杯酒,我也不好拒绝,你说是吧?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齐鹜飞说:“噢~我明白了,你是开酒楼的,妖怪在你这里订了个包厢,魔鬼也在你这里订了个包厢。妖是妖,魔是魔,人是人,你是你……”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嘴里已经含混不清,人也趴在了桌子上。
春月推了推他的肩:“喂,你醒醒,酒还没喝完呢!”
齐鹜飞砰的一下弹了起来,坐直了身子,把春月吓了一跳。
“没喝完的酒都给我存着,下次来再喝。”
说完,又趴下去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