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神识可以看到猼訑的身体,也知道它眼睛所在的位置,但无法知道它现在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
如果它是睁开的,只要用武器捅进去就可以了。那么大的眼睛,想捅歪了都难。至于能捅多深,那取决于武器的形状和破防能力。
齐鹜飞现在手上有三件武器可以伤害到猼訑——承影、宵练和打神鞭。
打神鞭最靠谱一点,因为它可以忽视一切防御,视天仙如凡人,眼前这只猼訑在打神鞭面前估计也就和一只普通的山羊差不多。敲不破它的头,捅瞎它的眼睛是绝对有把握的。
承影剑无形无影,对猼訑能造成一定的伤害,这也是经过检验的了。估计宵练和承影的效果差不多。
齐鹜飞决定双管齐下,一手打神鞭,一手承影剑,攻击猼訑的两只眼睛。因为只要做捅的动作,不使用任何法力和技巧,所以两种武器同时用并不会分散力量。
关键是,这东西的眼睛现在是不是睁着的?
如果猼訑没有睁开眼睛,那厚实的眼皮,能不能捅破就难说了。
所以,齐鹜飞必须睁开眼睛看一下,确认猼訑的眼睛有没有睁开。
可问题是,一旦看到对方的眼睛,自己就会立刻陷入幻境之中。
这就更加要一击成功了,否则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齐鹜飞缓缓飘起,来到猼訑的正上方。
他右手握紧打神鞭,左手握紧承影剑,两件兵器各自对着猼訑背脊的两侧。那里正是它双目的位置。只要确认猼訑的眼睛睁开,他往下一扑,直接捅进去就行。
齐鹜飞深吸一口气,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猼訑的眼睛是睁着的。
齐鹜飞看到了那对大眼睛。现在它们就在他的眼前,离他不到两米的距离。
在看到它们的一刹那,眼前的景物就变了。
他看见的不再是眼睛,也不再是猼訑的身体,而是一座山,还有两口澄澈的泉,其中一口温温的冒着热气,泉水边有一株柔嫩的正在蓬勃生长的嫩石榴苗。另一口在一座道观里,美丽的人鱼正在泉水中嬉戏。
他看见道观破旧的砖墙,古老的门头,斑驳的石牌,还有门口高大虬曲的老树,和那条永远在树下的阴凉里打盹的老狗。
清晨的太阳升起,不知从哪里跑来一群动物。他们在树下集结,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蜘蛛在吐丝、老狗在睡觉、锦鸡在啼叫、麒麟在喷火、猴子在翻跟斗……
齐鹜飞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亲切,好像离家多年的游子看见了家乡。
真好啊!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们,这山,这水,这生命……
然而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幻觉。
在进入幻境的瞬间,他的双臂也按照预定的动作,左手持剑,右手持鞭,奋力捅了出去。
他看不到猼訑,无法判断目标有没有移动。他只能紧绷着身体,奋力维持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不变形。
噗噗两声,他看见手中的剑和鞭子插进了山腰。
起先,锋利的剑轻易破开了土壤,然而马上变得凝滞。反倒是那条看起来笨拙的木鞭,深深地插进了地下,直没入柄。
地下渗出了汩汩的黑水,鞭子插着的地方变成了一口井。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巨吼,仿佛这山承受不了伤痛,大地震颤起来,地动山摇。
眼前的景物全都裂成了碎块。
他从裂缝中看到了金色的光芒,仿佛从黑色井水中析出来的黄金。
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了他的胸口。
鲜血从口中喷出,在他眼前幻化成一片红色的幕布,遮住了刚刚还原的现实景象。
他感觉自己飞了出去,轻飘飘,又昏沉沉的。
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齐鹜飞迷迷糊糊地醒来,听见有人在说话。
“小丫头,别挡着我们,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哼!这是我师兄的东西,你们谁敢动!”
“你师兄的东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东西是你师兄的?”
“你师兄就是躺在地上的那个吧?人都快死了,还争什么东西,赶紧给他料理后事吧。”
“你敢诅咒我师兄?找死!”
……
齐鹜飞听出来其中一个是小青的声音,但是另外几个却是很陌生。
他努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黑布似的,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
他用力眨了眨眼,还是看不清楚。这才想起,现在是在昏暗的树林里,天还没亮。或许天永远都不会亮,因为这狮驼岭上空不知驻扎着多少天兵。
他开始释放自己的神识,周围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神识无碍,还好还好,自己伤的并不是很重。
他发现自己背靠着一棵大树半躺着。这棵树非常大,虬曲蜿蜒的树根露出地面,像椅子的扶手一般正好夹住了他,让他能有一个非常舒适的姿势。
前方不远处面对面站着两群人。
靠近自己这边的当然是自己人,包括小青,昆奴,法舟,圆觉,范无咎,元小宝,以及那只平头哥。
在他们的身后,也就是他们和齐鹜飞中间,打神鞭笔直的插在地上。
承影剑就落在打神鞭的边上,不过只露出一截剑柄,至于那无形的剑身,就连齐鹜飞也看不见,只有在握住剑柄或者开启见龙在田的灵视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在小青等人的对面,也站着一群人,有僧有俗,人数大约有八九个。
和小青对峙的是一个虬髯大汉,手里提着一把弯刀。
“阿弥陀佛,贫僧可以作证,这根鞭子的确是齐施主之物。”法舟双手合十,稽首说道。
虬髯大汉看了一眼法舟:“你又是什么人?”
“贫僧纳兰城圆觉寺法舟。”法舟说。
“圆觉寺……没听说过。”虬髯大汉看向他身边的一个和尚,“喂,广吉大师,你知道圆觉寺吗?”
广吉和尚摇头道:“未曾听说。”
虬髯汉说:“原来是无名小派,小和尚,我劝你别管闲事。”
法舟说:“贫僧并不是管闲事,只是说句公道话。这法器的确是齐真人的,说起来,你们都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刚才以身犯险,杀了七尾猼訑,诸位这会儿怕也已经被妖怪吃了。”
“啥?”虬髯汉张大了嘴,“七尾猼訑?……哈哈哈哈……”
他忽然哈哈大笑,“七尾猼訑啊!哈哈哈……哎,你们听听,他杀了七尾猼訑,哈哈哈……”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这又什么可笑的?”小青怒目而视。要不是对方人多,师兄又受了伤,她早就要动手了。
虬髯汉停下笑声,看了一眼小青,又看了一眼法舟,叹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个道观,一座寺院,一个小丫头,一个小和尚,这样的门派是怎么混进宗门大会的?”
说完又哈哈笑起来。
在他们队伍边缘的一个和尚忽然好想发现了什么,走到树丛中,捡起了一面小旗子。他走回来,把小旗子拿给广吉和尚看:“师父,你看这个。”
广吉和尚接过旗子,皱了皱眉,说道:“陈掌门,你看看这个?”
一位青衣老者走上前来,从广吉手里接过旗子,脸色微变,对小青说:“小姑娘,你别告诉我,这东西也是你师兄的?”
小青正在气头上,说:“是又怎样?你们这些人,捡到什么都想要,脸皮真厚!”
青衣老者怒道:“哼,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贪得无厌。这分明号山派的镇山之宝玄冥幡,你敢说这是你师兄的?我看地上那根鞭子灵气特异,必是仙家异宝,想你们小小的黄花观也拿不出来。既然明修然真人的玄冥幡都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旁边的虬髯汉说道:“师叔,我早就说那东西不是他们的了。一定是号山派出了什么意外,遗落宝物在此,这些人想捡便宜。”
“嗯。”陈掌门点头,“非是我们贪图宝物,但此事被我们遇上了,却不能不管。陈朗,去把宝鞭取了,待遇到号山派的明真人,再还给他们。”
“是。”叫陈朗的虬髯汉答应一声,就要去取打神鞭。
“你敢!”
小青此时终于忍无可忍,青丝出手,钻入地下,又从地下钻出,缠住了陈朗的脚踝,想要把他绊倒。
没想到这个陈朗实力不俗,脚被青丝缠住,人却纹丝不动,站在那里低头看了一眼,眼神中略露出一丝惊讶。
小青见对方不动,知道碰上了高手,不敢大意,正想收回丝线。
却听陈朗冷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只见他微微一抬脚,往地上一跺,砰的一声,脚踝上的丝线像绷紧的琴弦般颤动起来,发出急促的声音。
小青正往回收丝线,忽然就被这强烈的震动给震开,然而这青丝与她又是一体,不能离体,而这丝线又极其牢固,不可断,导致这震动直接就传递到了小青的身上,她的整个身体包括五脏六腑全都震动起来。
陈朗大概也没料到这丝线如此牢固,略感讶异,而对面那小丫头居然还没有放手,这震颤之力传过去,估计她马上就要经脉尽断而死了。
就在这时,一声娇喝之声响起,小青身后的昆奴拔剑而起,一道橙色剑光直奔陈朗而来。
昆奴的实力强于小青,尤其是剑术,更在齐鹜飞之上。这一剑犹如蛟龙出海,神霄紫电,凌厉无匹。
陈朗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急忙横刀扬起一片白光,挡住飞剑。
橙色剑光与白色刀光相撞,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陈朗脚上的丝线随即松开,强劲的震颤陡然停止,正在全力与这震颤相抗衡的小青全身力量一下子失衡,张口吐出一口碧血,身体猛地往后仰倒,手中丝线没来得及收回,在空中飘舞。
“小青!”昆奴收剑而回,扶住了小青。
陈朗横刀在前,身上衣衫尽裂,胸前血迹斑斑,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噔噔蹬往后连退数步,被身后的陈掌门一手托住。
陈掌门眉头一皱,在陈朗胸前连点数指,拿出一小瓶药来,指甲弹了一点在他胸口,然后又给他口服丹药一枚。
“你太大意了!要不是对手收剑,你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好说。”
“师叔……”陈朗缓过劲来,“弟子学艺不精,请师叔责罚。”
陈掌门摇头道:“也不怪你。这女子和你法力在伯仲之间,但剑术高超,胜你十倍。你心思全在那小丫头上,遭她偷袭,自然不敌。”
陈朗的伤不重,没有损及元气,服药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指着昆奴气道:“无耻女流,就知道偷袭,来与我大战三百合!”
说罢,欺身而上,手中刀芒爆射,直奔昆奴。
后面的陈掌门提醒道:“小心她手中的宝剑!”
昆奴见陈朗来攻,只好将小青平放在地上,以剑相迎。
二人就战在了一起。
只见他们,一刀一剑,刀如猛虎下山,剑似飞凤在天。刀起处,白光闪闪,剑来时,紫电连连。刀风虎吼震五岳,剑气凤鸣动九霄。
霎时间,只剩下刀光剑影,天地间一片肃杀。
陈朗与昆奴法力相当,但刀法和剑术上的差距慢慢体现出来,斗了片刻,就有些不支,看得身后的陈掌门连连摇头。
陈掌门身旁的广吉和尚说:“让小徒上去助一臂之力吧。”
陈掌门并未反对,广吉和尚就对刚刚去捡玄冥幡的和尚说:“普兰,你去助陈师兄一臂之力。”
普兰和尚答应一声,就跳出去,手中忽多了一柄月牙铲,正要和陈朗齐战昆奴。
忽听一声吼:“好个和尚,恬不知耻,想要二打一吗?洒家来奉陪!”
这边也跳出一个光头和尚来,却是圆觉,拦住了普兰和尚。
圆觉本是一直帮着法舟拿禅杖,自从说要还俗改投黄花观门下后,那禅杖就还给了法舟。此刻跳出来,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降魔杵来,就和普兰打了起来。
这两个和尚,一个用镔铁月牙铲,顺式门中重兵刃,劈挂撩砸,势大力沉。一个使金刚降魔杵,密宗护教神法器,点刺敲打,神鬼辟易。
二人也是法力相当,力量相当,又都是剃了光头的,互不相让,这打起来,比陈朗和昆奴那边还要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