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县令问话完毕,顾鸣也开始尽起状师之职,当堂盘问起周安来。
“周安,我且问你,你与你表哥楚仁怀之前是否认识原告赵吴氏?”
“这……认……认识……”
“认识?真的认识?那你说说你是如何认识赵吴氏的?”
“这个……这个……”
“砰!”
公堂上,县令适时拍了下惊堂木:“周安,本官劝你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如若敢胡编乱造,本官便多加你一条罪。”
一听此话,周安吓了一跳,改口道:“不……不认识……”
“呵呵,”顾鸣笑了笑道:“既不认识,你们两个大男人,无缘无故去与赵吴氏说什么话?
分明就是见她长得水灵,借机上前搭讪调戏……”
“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没有?那问题又转回来了,你们为何要找赵吴氏搭讪?”
“这个……”周安一头冷汗,眼珠滴溜溜转着想要寻找一个借口。
“大人~”顾鸣转身向着县令施了一礼道:“当时的情形是这样,原告赵得水陪着妻子一起上街买点布,准备做鞋用。
赵吴氏在钱大娘的摊上看中了几双纳好的鞋底,讲好了价,发现身上钱没带够,便准备找丈夫拿钱。
而赵得水此时正与陈家铁铺的陈铁匠说话。
同一时间,被告周安与其表兄楚怀仁走向赵吴氏,动作轻佻地拦下其去路,并说了一些下流无耻的话。
赵吴氏又羞又急,掉转身准备避开二人的纠缠。
结果,周安二人竟然嬉皮笑脸拉住了她的手,说什么要请她去喝茶……
这一切的经过,钱大娘原原本本看在眼中,已经录了证词,大人可以过目看看。
就凭这一点就可以充分说明,周安二人分明就是心怀不轨,光天光日之日意图非礼良家妇女……”
“大人冤枉,小人……小人交待……
没错,当时小人与表兄的确见到赵吴氏长得水灵,一时昏头,便上前……上前搭讪。
之后那赵得水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动手……”
这家伙总算认了一些,但依然还是避重就轻想要洗脱罪行。
可惜,他完全落于下风,又如何说的脱?
一来,有好几个证人出面出证,二来,李老爷打过招呼,故而县令不可能去偏袒他,其三,他不幸遇上了顾鸣……
经过顾鸣一番反复询问与质问,这家伙终于精神崩溃,号啕大哭着认了罪。
如此一来,此案总算有了一个眉目。
接下来,就看派去台州的衙役是否能够顺利带回楚怀仁。
……
且说派往台州的衙役抵达台州之后,当即便去府衙递上公文,请求府衙协作捉捕楚怀仁。
结果,管事的倒是答应的爽快,动作上却磨磨蹭蹭拖延时间。
其实这个时候,衙门里已经有人去通知楚家去了。
对于府衙的官员来说,这又是一次发财的机会……
出了这样的事,楚家不拿点银子出来摆平怎么可能?
果然,楚老爷一听说天台县派人来缉拿最宠爱的小儿子,顿时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一边吩咐小儿子赶紧找地方躲起来,一边备上厚礼跑去找衙门里找人,想要摆平此事。
另一边,天台县的衙役在客栈等消息。
突然,有人在外面扔了一张纸条进来,打开一看,两个衙役不由面面相觑。
因为字条上面说,已经有人通知了楚怀仁,那小子准备逃离台州去躲一躲。不过一出城就被人给捆了,现在在城北的一个树林中……
两个衙役将信将疑,没去知会府衙,当即按照字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结果,还真的在一片小树林中找到了被捆在树上的楚怀仁。
这家伙已经吓尿了……
他以为被人绑票了,嘴又被堵着说不出话,结果尿的裤子都湿了。
一见衙役找来,竟如见了大救星一般,嘴里“唔唔唔”地叫着。
衙役上前扯开他嘴里的破布,楚怀仁这才深深喘了几口气,随之一副着急的样子道:“快,快解开我,快带我离开,有人绑票本少爷。”
“你是谁?”
其实两个衙役已经确认对方就是楚怀仁,毕竟他们此行带着楚怀仁的画像,这家伙相当好认,眉毛几乎是连在一起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字眉。
“本少爷是楚怀仁,你们是哪个衙门的?不认识本少爷么?”
到了这个时候,这家伙还在逞威风。
“我们是天台县衙门的,此次奉县令大人之令前来缉拿你回天台县衙问审,这是公文……”
“什么?你们竟敢抓本少爷?我要告你们,我要去府衙告你们……”
“聒噪!”
其中一个衙役干脆又将破布捡起来塞了回去……
……
不出所料,获知楚仁怀被抓到天台县衙之后,台州府方面不仅来了公文施压,甚至还来了个六品通判直接对县令施压。
当然,直接放人不太可能,毕竟此案几乎已经定案了,只等楚怀仁伏罪画押。
如若强行让县令放人的话,那就会落下把柄。
因此,台州府那边找了个借口,说楚家乃是台州知名富商,故而要求天台县移交此案,由府衙来重新审理。
如若没有李老爷暗中撑腰,县令哪敢说一个不字?
但现在,他的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强硬,坚决不放人,说此案已经引起了全县百姓的关注,而且县衙也张贴了公告,要当着百姓的面公审。
这下,可把台州知府气坏了,找人带信给天台县令说了一番威胁的话。
意思就是县令要是再不听话,到时候乌纱帽难保。
这样的威胁之言的确让县令有些害怕,只得跑去找李老爷。
李老爷安慰了一番,说区区一个知府哪有资格摘掉一个县令?大不了就是上报吏部告一通黑状。
而吏部那边他已经亲自给吏部尚书去了一封信,一定会保住县令,让他放心大胆审案便是。
这下,县令终于定下心来,大张旗鼓开始办理此案。
在有心人的宣传之下,这个案子不仅在天台县引起了轰动,很快就连整个台州府也传了个遍。
这下,台州府不少受过欺压的百姓纷纷走到一起,最终组成了一个百人告状团跑到天台县来告状……
这,也正是顾鸣想要的结果。
毕竟,仅凭赵得水夫妇一案很难定楚怀仁的重罪,大不了就是关押个一年半载,再赔点银子什么的。
到时候,那家伙一样逍遥法外。
但是,台州府的百姓跑来告状就不一样了,毕竟楚怀仁背负了好几条命案……一旦定罪,杀头是免不了的了。
而这时候,楚家上上下下都慌了,拼命地花钱,拼命地找关系。
而台州府那边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也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这时候,上头也开始施压了。
台州知府方才明白,这案子的背后,一定有人大人物撑腰。
如此一来,这家伙也算是见机,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派了府衙官员到天台县协助审理,说什么务必要秉公办理,给受害的老百姓一个交待。
楚家这下彻底傻了眼。
他们的关系全靠府衙,现在连知府都不帮他们,他们还能找谁?
花再多的钱,那也得能找到庙门烧香才成。
急怒攻心之下,楚老爷一口气没缓过来……嗝了。
没有了阻力,这案子办起来可就轻松了。
台州府来的百姓联名上书告状,将楚怀仁犯的恶一条条一桩桩写了出来,可谓是血泪斑斑,罄竹难书。
没过几天,案子终于尘埃落定,周安判了个入监八年,罚银一千两用以赔付苦主。
至于楚怀仁……因其罪恶滔天,经过请示府衙,最终判了个斩立决!
也就是说,不用等什么秋后问斩,判立书一下,当堂就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楚怀仁遭到了恶报,人死如灯灭,之前说什么要赎冬香的事自然也就黄了。
这时,顾鸣适时出面,来到盈香苑说要替冬香姑娘赎身。
老妈子倒也没有刁难,按照楚怀仁之前赎金三千两银子予以赎身。
这三千两中,顾鸣出了一千五百两,还有一千五百两是冬香的积蓄。
本来顾鸣打算全出的,毕竟他不缺银子。
但冬香姑娘不依,非要拿出自己的积蓄。
顾鸣也没有坚持,办完了赎身手续之后,又带着冬香到县衙重新落了户籍。
这下,她算彻底自由了。
同时她也做好了以身相许的准备。
毕竟,一个男人费心费力为她赎身,总不能是做慈善吧?
况且从内心里来说,能遇到才华出众的男人,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
直到来到李府之后,她方才发现自己误解了顾鸣。
他赎她,一来是同情她的遭遇,二来,是看中了她的天赋,准备传授她儒家的修炼之法,以及一些儒家的知识与理念。
对此,冬香有些失落,但同时也分外的感激。
李老爷夫妇眼见冬香无依无靠,且聪慧乖巧,商议了一番,决定收其为干女儿。
反正他们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多一个女儿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对此,冬香自然惊喜不已,流着泪一拜再拜。
之后,冬香便跟李修缘一起跟着顾鸣用心苦读。
不过她与李修缘的课程还是有不同之处,李修缘毕竟年幼,需要从最基础的开始学。
而冬香基础不错,可以适当学一些相对深奥的儒家学说,同时还要修习坐我经等心法。
学习之余,冬香对顾鸣的日常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这也是出于感恩的心理。
顾鸣写字的时候,她就会在一旁帮着焚香、磨墨,闲暇也会弹弹琴,唱个小曲,跳个舞什么的助兴……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李修缘十岁了。
相比同龄孩子,李修缘显得成熟的多,个头也比同龄孩子显得高大,像十二三岁的人。
学识方面就不用说了,古今典故,诗词歌赋张口就来。
而且还顺利通过了县衙童试,以十岁之龄成为堂堂正正的秀才,这让那些过了而立之年还未考上秀才的读书人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下去。
一时间,李修缘名声大振,成为天台县,乃至于整个台州府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秀才。
不少人纷纷上门道贺,说李修缘前途不可估量,将来必定是状元之才。
这倒也不全然是恭维,毕竟史载中,以十岁之龄考中秀才的人并不多,有名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对此,李老爷自然是喜上心头,大摆宴席款待乡亲父老。
同时又捐了一大笔香油钱。
当然,他心里很清楚,他最该感谢的人是顾鸣。
如若不是顾鸣的悉心教导,他的儿子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达到如此的地步。
外面的人只知李修缘文才出众,考中了秀才。
殊不知,他不仅仅在学习儒家的知识,同时也在学习佛家与道家的各类学说。
同时还在修炼顾鸣所传授的儒家心法。
只不过,他年龄太小,加之平日里用心苦读,很少出门。
因为很多人根本不知李修缘已然身怀绝技,一般的江湖中人,恐怕他能打两三个。
不过,毕竟年龄小,没有经历过磨难也没有见识过世态炎凉。
考中秀才之后,被众人一夸,李修缘多少有了一点自负与骄傲。
顾鸣是何等人也?
李修缘的一丁点变化被他看在眼中,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来,得让这家伙出去走走,看看民间疾苦,看看世态炎凉,否则一直这样生活在深宅大院,就如温室中的花朵,以后一旦遇上挫折,心态怕是容易崩。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顾鸣决定带李修缘出去走上一大圈,由南向北,一方面让他领略一下外面的山山水水,一方面也能见识一下民间风情百态。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冬香也主动提出想要一起出去走一走,路上也好侍候顾鸣二人的起居。
对此,顾鸣倒也没有拒绝,答应让冬香一起同行。
李老爷夫妇俩虽然有些不舍得儿子离家,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
但,夫妻俩也明白儿子书读的虽多,但阅历却很浅,的确也需要四处走走,以增广见闻。
于是,顾鸣准备了一番之后,便带着李修缘与冬香一起离开了天台县。
按照顾鸣的行程安排,计划先向西横贯,走出大江南,再经荆楚、湘、黔、川,之后再往北而行,去看看大漠、看看中原、再从晋地出塞看看大草原,然后经燕地往齐鲁出发,经由京城返回台州。
这么一大圈,几乎也算将国内东西南北转了大半,能欣赏到不同的地貌、不同的风景、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习俗……
至于时间,预计在三年左右。
走这么一大圈,顾鸣相信对李修缘来说,胜过在家里闭门苦读十年有效果。
毕竟有些东西只看书是没有办法真正理解的,唯有切身体验过才会领悟的更深,更透。
正如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理念是错误的。
没有人生的经历,那就只能停留在理论表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