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婆婆收回怒意,正襟危坐,沉吟片刻后,慢慢吞吞的说道,“小木头,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似乎是觉得这么贸然开口有什么不妥,马婆婆急忙又补充说道,“呃我知道,我一个孤老婆子与你无缘无挂,平日里更谈不上对你好,所以你要是拒绝也没关系。”
“马婆婆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会答应的。”余木头表情坚毅,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闻言,马婆婆老怀甚慰,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竟是舒展了几分,“好!好!好!”连说了几个好之后却是直接转了一个话题,“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有些不合常理?”
余木头木讷的点了点头,他从第一眼看到马婆婆起,就有这种感觉,具体如何他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亲人死了应该不是这个样子。
“是有一些。”
“那我告诉你,其实楚漓啊,她并不是我的孙女,”
“什么!”
“你不必惊讶,楚漓其实是被人寄养在我这里的,若要算起来她还是我的仇家。所以即便是她如今又死了,我也不会如你这般伤心。”
“到底怎么回事”
马婆婆浅浅一笑,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深了,慢斯条理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鲁阿礼啊,他的运气比我好,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本分,不多管闲事就是那个木匠,你嘴里的鲁师傅。我知道,他跟你提了一些事,那我就捡一些他不会告诉你的与你说说吧。咳咳反正我已经多活了三十年,赚了!”
余木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前的这个马婆婆她怕是也知道些关于自己的事,或者说是关于神庙村的事。
没有插话,少年静静地看着马婆婆。
“我们不是此地人,想必你已经猜出来了。”马婆婆一边说着一遍看向余木头,发现后者脸色依旧淡定后,方才继续道,
“我不是,鲁木匠不是,楚漓也不是!我们都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只不过进来是进来了,但是想出去却比登天还难。”
“当然,此地存在的岁月极其漫长,闯进来的也并不止我们几个,只不过以前那些多数都死了,如今除了我,就还有两人活着,而且他们你也并不陌生,一个是袁宏乾的爹袁茂,另一个则是吕归他爹吕大有!”
当说道吕大有三个字时,余木头的眼睛不由得挑动了一下,马婆婆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轻笑一声,继续道,
“吕大有这个畜生,生了个吕归更是畜生不如。当年他如此对待你娘和你,你还差点将他杀死!他能一直忍到现在,你知道是为什么嘛?”
“因为这里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你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孩子受此地规矩的保护,他不敢动你!所以,所以他就怂恿他儿子吕归处处针对你!因为你们是一样的,规则对吕归不起作用。”
余木头目瞪口袋的看着马婆婆,心中骇然:这件事她是如何知晓的?
这不应该!
此事如今除了他自己,只有两人知道。而赵凡尘是万万不会告诉别人,那就是吕大有
好在这些天奇怪的事情发生太多,已经是让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贫寒少年难以消化,再多一些也无妨了。
马婆婆似乎看出了少年心中的猜想,直接道,“不用猜了,当时在场的可不止你们几个。”
余木头眼睛一亮,惊叫道,“原来是你”
回想起那晚的经过,当时自己刚刚睡下,便是听到了门外娘亲的呼喊声。余木头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就见吕大有一只手将自己母亲按在地上,另一只手已经将其衣服撕碎了一大半。
余木头试图阻止,可无奈自己大病初愈,如一只孱弱的羔羊,被吕大有一把摔了出去。
好在当时赵凡尘恰好过来,就这样,两个年仅八岁的小孩并肩与之搏斗了起来。原本吕大有的气焰极其嚣张,就算是加上赵凡尘也依旧无法阻止他的暴行。
可突然间,吕大有似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了,一股献血喷出,吕大有瞬间变得萎靡无比,紧接着他转身就跑,嘴里还骂骂咧咧。
当时的余木头和赵凡尘吃惊之余也是追了上去,两人眼里皆是充满了杀意。可最后吕归挡在吕大有身前,三个小孩又是一场殊死搏斗,吕归虽是输了,但是余木头却也未能手刃吕大有。现在想想,当初阻止吕大有的应该就是眼前的马婆婆了。
只听马婆婆点头回道,“不错,是我!”
“吕大有那混蛋,欲行那般猪狗不如之事,我岂能坐视不理!本想直接杀了他,可当时,看到你眼中那愤怒的杀意,最后只是伤了他,想留给你来解决。谁成想那吕大有也不是个白痴,竟是找到自己儿子来保护自己,倒是让他逃过一劫。”
“谢谢”
“谢?不用,为此我的了不少好处。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是。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是没用。”
马婆婆继续老生常谈的说道,“其实,早在三十年前,我本是为躲避仇家追杀,误进此地。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躲过死劫,可谁知却是深陷泥潭,天天夹着尾巴做人,好在算是活了下来。而如今此地秘境即将被打开,各大宗门齐聚,我的老仇家也来了,想必那死劫将至,按说我一个本该死之人,死了也就死了,只怕是此地隐藏着关于你的秘密”
马婆婆的话还未说完,就听晴空中一声闷雷炸响,毫无预兆。
“咔嚓!”
屋子里瞬间落针可闻,一片枯萎的榆树叶子不知何时从空中飘了下来。
马婆婆抬头望了望天,额头之上似有汗水形成,颤颤巍巍的说道,“前辈,小妇人今日终是一死,倒不如随了小妇人就多说几句,也是为这孩子好。看在往日小妇人也算的上安分守己,忘情开恩!”
马婆婆一跪在地,向着天空连连磕头。
似是得到了什么回应,马婆婆缓缓起身,平复片刻,对着冷峻的少年无奈一笑道,“让你看笑话了。”
余木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而马婆婆则继续道,“楚漓死了,你不必太过伤心。毕竟这人啊,终有一死。倒是,老婆子我求你一件事,倘若是你有机会能离开这神庙村,又恰好到了沧澜之地的松树镇,能不能帮我去镇上找找还有没有姓马的人,若是有,请务必告诉他们,当年是我马澜鬼迷心窍听信了谗言,害了全族,我对不起他们!若有可能请把这个交给他们。”
说完马婆婆从手中拆下一枚戒指递给了余木头。
余木头接过戒指,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说?”
马婆婆声音颤抖,道,“将死之人,岂能奢望!”
“你一直说死,为什么要死?”
“犯了错,必须以死谢罪!”
正说着,门外三人已经走来。
一个少女一个女孩和一个白发老翁。三人之后,思无哲岩实两人也是跟着进了院子。
余木头并未发现来人,对着马婆婆问道,“婆婆,我想知道一件事?”
“你说!”
“楚漓是谁送来的?”
“咔嚓!”晴空中的巨雷再次炸响。
马婆婆抬头看了一眼天,“这个嘛”然后她又看向门外来人,淡漠一笑,低声腹语,“时间到了啊!”
随后她对着余木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他姓李,自称天下第一剑修!”
“天下第一剑修!”余木头好奇的呢喃自语。
这时,白发老翁第一个踏进了屋子,一进门便是仰头大笑:“马长老,近来可好啊?啊哈哈哈”可随后老翁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旁边竟然还有个少年。
马婆婆似乎更加疑惑,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老翁问道,“闫森,怎么会是你?”
却见被称为闫森的白发老翁,一摆手道,“这个嘛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谷地的家务事,我一个海阁的人岂能掺和?!”说完,闫森指了指最后面的小女孩道:“负责执行的是她!”
碧瑶眨着两只大眼睛很是可爱,她先是看了余木头一眼,冲着后者撅了噘嘴。又看了看马婆婆,最后看向闫森,歪着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马婆婆定神走向小女孩碧瑶,可刚一临近,她突然猛地睁大眼睛不住的后退,嘴里嚷嚷着:“老宗主,宗主”
随之以碧瑶为中心,一股无形气流腾空而起,‘嗖’的一声直射天际。而天空中,一道金光爆射向女孩,顿时整间屋子,器物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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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里,秦正和正不厌其烦的听着李秋水滔滔不绝的怨言,时不时的讪讪一笑。
“这老婆子的嘴怎么跟个棉裤裆似的?就这么把我给卖了?”李秋水脸上写着满满的气愤,一口吐出了嘴里叼着的喇叭花,继续道,“还有你个老龙,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动手?现在好了,这小子的秘密说不定就这么地给败露了,这责任你我可付不起!”
秦正和依旧端坐,嗓音浑厚,不慌不忙的说道,“此事先生自有决断,你我先看着吧。”
“啊!?原来是老头亲自来管这事?那你不早说!得,既然他愿意背这个黑锅,那也省的我瞎操心了。”说罢,李秋水便是一屁股坐在了秦正和的身边,翘起了二郎腿,重新叼上了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有啊!”
“老龙,你在骂我?”
秦正和含笑而语:“非也非也”
李秋水冷哼一声,“你们读书人就是有文化,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小弟我啊,哼,甘拜下风!也对,既然小木头被牵扯进来了,那老头子肯定会管,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哎倒是这个姓马的老东西蛮聪明的嘛!知道拉上余木头,看来她是猜出什么了!”
李秋水话音刚落,只听天空中,一声梵重之音突然响起。
“妖域龙主,秋水剑圣,谷地老翁这厢有礼了。老夫的一道灵光望借贵宝地一用,清理门户,还望包涵!”
话音刚落,又有一道粗狂声随之响起,大有针锋相对之意,“二位,既然默许了老翁,那本座的一道灵光也要借宝地护个人!”
秦正和李秋水两人面面相觑,皆是轻轻一笑,未作回应。
“元洲!你玄雷宗是想与我谷地开战不成?”
“开战便开战!我元洲怕过谁?”
“甚好!那就等我清理完叛徒,再领教领教你元洲的霸体!”
“就怕你清理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