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航行仿佛没有尽头,静谧的海水中逐渐流露出一股森然之意。
愤怒之海的深度是不是与宽度相同?
过了不知道多久,柴安平生出这样的疑惑,随着深度的逐渐增加,就连海水的颜色都基本不再变化,全都是深邃道近乎发黑的深红。
只有压力在不断增加!
比起垂直向下所面临的压力,在海面上搏击风浪简直就像是在春游。
即使有了形意的支撑,柴安平和红莲号也逐渐抵达了极限。
体内的愤怒本源达到了饱和。
凝聚的船身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如果再不能到达目的地……我也只能放弃了。”
柴安平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不甘,毕竟只是跟随这支船队就让自己收获颇丰,而且船队的目的地说不定正是自己在寻找的节点!
但客观原因摆在这,红莲号已经不可能继续强化,恰恰相反……能抵达这么深的地方,已经是给了柴安平巨大的惊喜。
红莲号逐渐落到了船队的最后方,随时准备着脱离队伍。
“呦!!!”
前方的领航巨船忽然发出悠长吟响,柴安平感觉红莲号又再度有了失控的倾向,仿佛是母鲸在提醒自己的孩子不要掉队。
在领航舰发出声音之后,庞大的船队又热闹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吟响混杂着水手的歌声在深海中回荡。
柴安平又捕捉到了水手们的话,那是“港口”、“抵达”还有一些关于港口的讨论声。
他顿时精神一振——海港很有可能马上就到了!
而且他发现,一些体型比较小的船只,其实也早已到达了极限,并非只有红莲号承受不了更多的压力。
于是他索性放开掌控,让红莲号再度回归到船队中去,打算搏一搏!
“呦呦!”
“咕——”
漫长的航程确实即将结束了!
船队迅速的铺开,尽管因为海水的颜色太过浓郁,导致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情况,但柴安平能听见水手们激动的讨论声。
周围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皮靴跺在甲板上、麻绳收紧帆布、铜铃叮当……但就是看不见一道真人的身影。
柴安平与这些水手,就像是生活在不同的维度。
又航行了一段距离,柴安平终于透过海水看到了前方——
那是一座悬浮在深海中央的巨大岛屿,等到足够靠近才能豁然开朗,看见岛屿投下的阴影以及隐隐显露出来的一角。
这是一处节点!!!
柴安平下意识屏住呼吸,既是因为激动,也是因为这座岛太过宏伟,以至于大到了令人感到恐惧的地步。
岛屿的真实颜色是苍白色,像是赤色中漂浮的一个骷髅头。
而船队前往的海港,正是骷髅头上参差不齐的牙齿。
上齿与下齿看起来只张开一条狭小的细缝,但实际上甚至可以容纳上百艘领航舰堆叠着一起通过。
为什么精神海里会存在这样的一座岛?
柴安平浑身寒毛炸起,无法理解这在精神世界里到底代表着什么,更无法想象这样一支船队为什么会以这里作为栖息的海港!
「■■■岛,远航的船队终于抵达了不存在的■■,■■■将在■■■准备好补给,为下次的■■做好准备。
显然,在这样的深度下,一切的观测都被扭曲了。
但更关键的原因,则是因为这里是无人在意、无人承认的■■。」
书页上的文字不断扭曲,甚至直接被抹除,即便是胡子女士的神情也凝重起来,祂伸出手点在书本的页眉,紫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在祂的影响下,书本立刻转换了表达的方式:
「在曾经一个名为‘心理教派’的组织中,研究者认为具备一定智慧的生灵将呈现出复杂且隐晦的心理状态。
生灵的所有举动,本质都是由多种的心理状态共同影响下权衡出的决定。
而这种权衡的过程,是比思考更加基础的行为。
即,在‘无意识’、‘基于本能’的条件下,对外界做出应答。
这个行为对于生灵是不可观测、不可查觉的状态,同时,生灵后天的学习与生长环境将影响这个过程的判断标准。
在这个结论的基础上,他们提出了‘人性本恶论’。
所谓‘恶’,并非具体的、以人类道德为评判标准的恶,而是作为生命与生俱来对优胜劣汰的追求,是在理性的冰山下更为根深蒂固的本能。
这份影响判断、权衡的标准,并不会随着后天的学习和经历而消失,它永远潜藏在生灵意识中不可查觉的深处,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胡子女士看完这段话,若有所思。
这种理论虽然没有大行其道,但确实有着一定的道理,因为生灵就是如此矛盾的存在……负面的情绪几乎是无可避免的,而这份负面情绪的由来,是否有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份潜意识里的恶所影响?
参考书库里无数人的人生,这个结论并非无的放矢。
格雷西·雪莱还真是总能闹出别人意想不到的场面……
胡子女士皱起眉头,瞥了眼一旁的拉克丝,理智的选择闭口不谈。
这个地方危险吗?
简直可以堪称精神海里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但柴安平意外就意外在他是以“红莲号”的身份进去的,而船队作为岛屿与外界交互的渠道,很可能拥有着通行的绿卡……
而这里是不是一个展开锚定仪式的好节点?
胡子女士只能说是见仁见智了。
一方面,精神海里估计没有比这里更稳定的节点了,但另一方面,万一锚定自身时引动了骷髅岛的注意和敌视,那柴安平瞬间就会被碾成粉末。
「格雷西·雪莱还未意识到自己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但他的警惕救了他的性命。
一艘艘船驶入海港,他也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任由那只无形的大手拖拽着红莲号驶进■■。
周围传来水手遥相招呼离开的声音,港口热闹纷呈,仿佛到处都是勾肩搭背的水手,满载而归正准备去酒馆里大肆消费。
格雷西·雪莱选择留在了船上,随着水手们离开,整片海港刹那间便陷入了无比的静谧当中。
接着他忽然看见,自己留下了刻印的左侧船舷上,出现了一双‘湿漉漉’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