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所问为何,凌百药心下了然,如实答道:“先前的展良娣福薄,省亲途中不幸染上身亡。陛下……症状轻微,且年轻力壮,暂时不足为虑,但不知后续如何。”
症状轻微,那便是也染上了,那便是也会受苦受痛。
虞昭忍着难受,深呼一口气稳住情绪,却再说不出话。藕花好似已经得手,飞奔回来,高高举着钥匙给虞昭看。“小姐,拿到了!”
虞昭稍微退开,示意藕花将锁打开,待凌百药出来了,对着他行了一礼。“凌先生一路顺风,若还有我帮得上的地方,请写信告知,定当全力以赴。”
见凌百药点头,虞昭才转身,脚步急切往回走,藕花在后叫住:“小姐,不要灯吗?”
脚步匆匆依旧没停留,虞昭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只身走入黑暗之中。
四处伸手不见五指,虞昭忧虑蒙心,眼睛好似清明了,能将路看得清楚,为在意之人付出,如同就是本能,那些蛇虫鼠蚁带来的恐惧算不得什么了,因为在虞昭心中,世上无比他们遇险更可怕的事物。
已是三更天,依山亭四处静谧,山风吹下,竟有些凉嗖嗖的。
在叶城这个火炉城池里长大的人们,可从未在炎炎夏日受过这凉爽,皆是耐热不抗寒的。
几个在廊下值守的侍卫觉得身上发凉,四下巡视一圈,查看了那奉命看守的蛇箱子,见锁得严实,便放下心进屋喝酒暖身了。
虞昭心中料定,南荣卫骁怕再让自己受惊,也不敢轻易将带着剧毒的蛇放生,定会把那些东西藏进最偏的这个后园子。
一路寻过来,见无人看守,松了一口气。虞昭硬着头皮,走近那两个箱子。还未靠近,好似就已经听到嘶嘶吐芯子的响声。
心顿时怕得猛跳,好在心忧转而化作了动力,虞昭咬着牙将箱子提起。里面的东西感知到凌空,立刻拼命动弹着,示威般的嘶响此起彼伏。
这动静让虞昭觉得手都是麻的,却尽力绷着理智,满是冷汗的手紧紧握住箱柄不放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惊动旁人。
气息交换因害怕,比平时急促一些,虞昭僵着身子,尽力平复下来,迈动步子往回走。
每走一步,那里面的东西就挣扎得更厉害一些。途中有只稍强壮的,奋起一撞。力气大得好似要逃出来一般。
被这动静吓得心肝一颤,虞昭的手差点将那箱子甩出去,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握住,努力定下心思,不要去想那东西可怕的样子。
那就只能想其他的来分散注意力,虞昭转念去想楚宫里面那两人还病着,惧怕果然就少了些。咬着牙加快脚步,将那可怕的声音当做风声,一路疾行到边上的园子。
不过才到园门口,虞昭连忙松手放下了,迅速跑开,离得远远的。手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
脚也发软,尽力稳住,走至墙边试探喊道:“藕花?”
藕花一直在外侯着,听到声音,立刻敏捷一跳,翻了进来。“小姐,我将那人送到路上了,他等着呢。”
指了指远远放在院门口的箱子,虞昭问道:“你怕吗?”
看清是什么东西,藕花不屑答道:“那算什么,我以前还捉过呢。”
听她如此说,虞昭放下心来,吩咐道:“那麻烦你替我再送一趟,送了就快回来。”
察觉到虞昭手都在颤,藕花心中纳罕,既然害怕,虞昭到底是为何要瞒着所有人帮那大楚人。
不过藕花是信任虞昭的,对于她不愿说的事,便识趣的收了好奇心,不去探究,连忙答应:“好,小姐放心,回去歇着吧,包在我身上。”
虞昭点头,看着藕花将箱子带着,跳上墙头消失在夜空之中,这才拖着满身疲惫往回走。
不知是否是因为方才怕得厉害,还是因为心头担忧太甚,一股无力感由心而生?虞昭心神不宁,踉跄一下,扶着墙才能稍稍站定。
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又迈步向前。
断的干净,如何能断得干净?明明此刻已经相隔千里,只要得知京州的一点风吹草动,依然能扰得虞昭心弦凌乱如麻。
夜色如幕布一般,将光明全掩盖在外,任失落与难过在其中肆意生长,折磨得一颗心,要死不活……
一来二去,惊忧加剧,虞昭来了西番后好容易调养好的身子,一夜之间垮了。卧在床上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让洛枝急得直流泪。
南荣夫人只觉得是昨日被那蛇惊着的缘故,今日一早又听那蛇贩子卷着东西逃跑了,更加确定那人是个不怀好心的无赖。
见虞昭病得说话都困难,南荣夫人心疼至极,不知为何,就联想起虞陆以前的混账丈夫也是大楚的,不由怒骂道:“那楚朝算什么天子之朝!怎么男儿尽是这般放诞无礼的混账,还好我和宁回来了,若落在那国男儿手里,不知被摧残成什么样。无赖之国!”
西番虽政权独立于大楚,大楚也从不干涉,但到底实力悬殊,依附臣服着才能保证安身于列国。当着自家人的面,南荣夫人心急,才不管是不是大不敬,数落了好一番才作罢。
虞昭听她这因情绪一概而论之言,心中苦笑,饶是回来了又如何,无奈心确实被那无赖之国的男儿牵着,且也不是被谁强迫,只能算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这一病,不光南荣府手忙脚乱,整个叶城都传得沸沸扬扬。茶余饭后的话题都是:南荣府的娇贵独苗苗又被蛇吓病了,也不知这次还会不会好起来。
所有人又找着了借口,提上补品登门拜访,虞昭受不得吵,每日呆在后园躲着,和藕花一起蹲在水渠,拼凑那许多块长木头结合而成的木船。待拼好了,放在水渠之中,那船顺着水流啊流。
流过依山亭后园、前厅……各种地方的水都是相通的。不过一会儿,等藕花吃完两碗冰乳酪后,那船刚好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定眼一看,竟多了份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