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劫来得猝不及防,所有人先前都没料到,那院子中央放置了许久的一方小小木箱内,会藏了这样一个大活人进去。不想那孙芳仪自幼苦练的那柔软身段,跳舞没能跳出个什么名堂,走投无路时藏在暗处害人时,倒起了大作用。
恰好方才刘昭容出声提醒虞昭嫔妃要遵循却辇之德时,虞昭和楚子凯刚好停在那箱子旁边,孙芳仪大致就是根据这声音推测出位置,冒出来袭击的时机才能找得这般准确,且她内心对虞昭恨极,下死手亦是狠辣果断不带一点泥水,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尖锐的簪身直直就向这边刺过来,虞昭眼瞳瞬间焦聚于那点泛着微光的锋芒,脚步顿住已经来不及移开了,于是只能下意识抬手去挡,下一刻却觉得身形一晃,原是是楚子凯眼疾手快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迅速带着她退后避开。
没能完全来得及,虞昭只察觉到有一丝刺痛感刮过脸颊,就被楚子凯带着撞到他怀里,此时还在愣神中,求生本能所驱使,第一件事就是抬手去触摸自己咽喉处,确定完好无损没有创伤后,不由在心中庆幸没有丧了性命,愣愣中不忘问道:“陛下可有受伤?”
“朕没事……”听见虞昭关怀的声音,楚子凯眼中尽是急色,连忙回答,又捧过她的头左看右看,细检查着她的脖子,视线往上过后,忽而怔愣一下,又好似是确认了她除了脸颊上这道伤之外并无其余伤处,这才放下心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护驾——”“贱人,我杀了你。”
劫后余生的怔愣散去,虞昭反应过来感知恢复清明之后,先是察觉到了脸上的那一抹疼,抬手去摸,指尖就染了点点鲜红,还在惊讶中,思绪接着就被传耳中的就是各类叫喊打断。
这些喊声中,有冯运指挥护卫捉拿人的,有孙芳仪如妖魔般疯狂的泄愤嘶喊,还混着众妃昭示害怕的尖叫声,混乱一片,听得人心越发慌乱。
动乱还未停,只见那孙芳仪整个人疯成了没人性的野兽,凌乱的头发下一张苍白的面孔,目眦尽裂张着大嘴,如刚从地狱修罗爬出来作孽害人的鬼怪,还是常人降服不了的那种恶气冲天的厉鬼。
此时孙芳仪的眼里只有虞昭这个仇人,不顾一切拿着凶器想扑过来寻仇,被御前护卫合力用棍棒打击时,她都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依然手脚并用一边咒骂一边往这边爬。
一护卫眼见她攻势迅猛开始胡乱伤人,用棍子拦住她的身形用力一挑,终于把她撂倒在十几尺外。
谁知那孙芳仪倒地后丝毫未伤,又腾的站起,跌跌撞撞张牙舞爪想朝虞昭扑过来,可此刻楚子凯虞昭面前已经布满重重防备,她为靠近,就已经被好几人擒住了肩臂压制到地上,报复未成,满腔悲愤只能化作一声声痛苦的嘶吼,听的人心头颤动。
被一个半人不鬼穷凶极恶的东西诅咒谩骂,又差点死在她手里,虞昭虽努力镇定住了心神,不同于张淑容几个嫔妃那般尖叫出声,可心里头的害怕一点不假,被吓得腿都是软的,是因半靠在楚子凯身上,才不至于摔倒。
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了楚子凯的不安,纵然见护卫们已经将人抓住解除了危机,楚子凯依然把她紧紧抱在怀中,一手温柔的顺着她的背安抚着,看向地上孙芳仪的眼神,却是无比冷冽,又微微侧头,冷声朝冯运吩咐:
“将这恶人押到外头去审,别脏了这朝晖宫的地。”
“陛下,你为何要如此绝情啊——”咒骂虞昭的声音,在楚子凯发号施令后,即刻变成了满带悲意的质问,孙芳仪往日婀娜仪态尽失,双手无力的拍打着地,又崩溃的扯着头发咧着嘴哭喊道:
“臣妾只想让你看看臣妾,甚至都愿意放弃了做母亲的机会,你为何眼中却永远都只有南荣和宁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凭什么!”
效仿当年飞燕,想以息肌丸练就身轻如羽博帝王恩宠,同是付出了失去孕育的能力这样大的代价,她却还是没能同飞燕一般求来令人羡艳的荣华,孙芳仪此时的满心崩溃和绝望,在场所有女人几乎都能够感同身受。
细雨绵绵未停,孙芳仪整张脸贴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泪水从眼角流出,混在地上的雨水中消失不见,她脸颊处不见平日里修饰得精致的鬓发,只余丝丝杂乱无章的毛发贴了满脸,狼狈得不成人样。
奈何她再是将自己变成这个鬼样子,也没能如愿铲除虞昭这个挡路石为自己报仇,一番凄厉行为加言语真挚的诉苦,也还是没能招来楚子凯的半分怜悯之心。
更悲哀的是,此时她装点了浑身破烂,如破抹布一般被拖了出去时,同当日中秋家宴上,她衣着光鲜跳惊艳四座的掌中舞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都没能如愿换来楚子凯的目光多一刻的停留,还将苟且余生都尽数搭了进去,永世不得超生。
变故来的快去得块,孙芳仪被带出去后,四周嘈杂灭尽,忽而就鸦雀无声,楚子凯想起方才那里虞昭只有一寸之距地致命尖锋,怕得浑身冰冷,心有余悸低头吻了一下怀中的额心,想以轻抚安慰下心因不安而控制不的轻颤,柔声道:“别害怕,朕护着你呢,没事了。”
许是被吓住了,虞昭埋着头不愿说话,捂着伤了的那边脸颊的手迟迟不肯放下来,楚子凯吩咐人给她拿来了斗篷,严严实实给她盖住,又让传了御医,这才带着她往外走。
“陛下……”方才发生的一切将凌妃的泪水都吓回去了,此刻见疑凶抓住了,她却顾不得表明害怕之意,急切追上前跪下请示道:“可否请陛下告知臣妾,您预备将那恶人做何处置?”
没有一丝犹豫,楚子凯脚步未停,带着虞昭往绕过凌妃继续往前走,冷声留下一句吩咐:“任你处置,审出来若真是她做了恶事,便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