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西府一直空着,没有主人居住,只有寥寥几个下人定时打扫,房间里面未免有些阴冷潮湿。因此昨天刘牢之暂住在东府厢房,今天方才过来。
西府的管家叫刘嵩,已经六十多岁了,知道小郎君刘牢之已到京口,昨天便安排人仔细地打扫出一处小院,又准备了几个丫头和小子服侍。
松果领着这些下人整理好小院,把随船带的使用物品都规置好。刘牢之不习惯这个时候的家具,便从芜湖带来了一整套“一品汇”木家具,桌椅床榻,无所不包。原来的家具便都要收起来锁回库房里面,然后架起火盆在屋子里烘烤,除去房间里的潮气,之后才能放置新的家具。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安置不好,刘牢之不耐烦这些,便抬腿到了东府,找两位哥哥筹划筹划。
在书房里,刘牢之正在和两位堂哥阐述关于京口未来的规划。
“在京口开设宴喜楼和一品汇商铺,主要是为了给其他的事业作支撑。我主要的目的是为家族建立人脉和提高家族声誉。想法有以下这么几个,两位哥哥且先听一听,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第一个是筹建学校。建立以家族为主的学校教育,学校主要为学生启蒙,教授基础知识和管理知识,更为主要的是进行军事教育和培训,我们提供食宿。这样一来,有困难的族人就不用为养育孩子发愁,我们也能够凝聚家族力量。族学的这些学生,吃我们的饭,上我们的课,先天的就跟我们亲近,学成之后如果没有出路的话,他们就会遵从我们的安排。不要小瞧这股力量,不客气地讲,未来大晋的朝廷全靠京口附近的将士们撑着,谁掌握着这支力量,谁就掌握着朝廷。”
刘义之笑道:“兴办学校是好事。我们彭城刘氏数百年的传承,到了现在已经有不少族人生计艰难,读不起书;如果能够为子弟办起学校,延请名师教导,对振兴我刘氏十分有利!”
刘和之也道:“如此一来,家境不富裕的人家也敢生孩子了。听说有的族人怕生了孩子养不起,又把孩子送人的,还有生下来溺死的!哎……”
刘牢之见两位兄长赞同,更加有了信心,接着说道:“第二个我想在京口筹建一座医馆。现如今,世家高门自己供奉着医师,寒门的地主富商也可以进私人医馆看病,但是普通的民众,往往看不起病。他们要么自己硬扛着,要么被江湖郎中所骗,要么被邪教妖道欺骗。将来我们的这所医馆里,穷人看病不收诊金,拿药只收成本费,还可以做工来抵药费;富人如果来看病,则要正常收费。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京口人都要承我们的恩泽。”
刘和之笑道:“阿全阿,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开医馆,恐怕很难找到足够多的好医生。就像你刚才讲的,好的医生大都被高门世家招揽了去,他们也不是一心想着要为人看病,更多的是要以此作为晋身之阶。”
刘牢之笑道:“这个却不难。除了招揽医生,我们还可以自己设立医学学堂,自己培养医生。我知道好多的儒者也喜欢医术,甚至很多儒者的医术很高明。要想招揽这些学者到我们医院行医,可能他们未必愿意。但是如果只是教授医学知识,那可就不一样了。”
刘和之点了点头。
刘义之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笑道:“阿全啊,你有没有想过,朝廷对医者是有征调之权的。咱们花大力气培养的医生,若是被朝廷一直诏令征召了去,上了战场,我们岂不是一场空!”
刘牢之却道:“朝廷要征召人手,总要有依据吧!”朝廷征召医者从军,当然要有依据,除了官方机构的医者,公开营业的官府在籍医者一样会被征召,但是不会因为你会医术就被征召,否则那就乱套了。
刘义之笑道:“咱们开设医馆,不管你收不收费,总要在当地官府报备,朝廷征召也算不得越矩!”
刘牢之笑道:“有一类人即使行医也是不需要服役的。”
刘义之兄弟看着刘牢之,颇为不解。
刘牢之坏笑道:“寺庙的和尚,道观的道士,他们可是不需要服役的!”
兄弟三人哈哈大笑。
“其实我培养医士,也是想让他们能够上战场上的。现在的军士,因为医者不足,受伤之后得不到医治,枉送性命的不知凡几。如果有专业的医疗队伍,相信能够活下来的百战老兵就多了。”刘牢之正色道。
士家属于贱籍,没有人在乎他们,士兵死了再召一批就是了。医者同样地位不高,到了各地军阀手里不被重视,被派上攻城做炮灰的不是没有。如果真能建立起完善的军队医护兵制度,使得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无疑可以大大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只是这其中的难处不是一点点,兄弟两人不想打击刘牢之的积极性,便都闭口不言。
刘牢之接着说道:“第三个我们要修建一处公益性的观光园,供附近的人游玩聚会,以提高我们在士林的名声。”
刘义之两兄弟听得直咂舌。这三件事无论哪一件都要耗费无数钱财,以他们目前的财力根本就办不到。
刘义之不以为然地笑道:“阿全好大的气魄!如此想法自然是好的,就怕做起来难如登天啊!你就没算算,这些需要花多少钱?”
刘牢之道:“事情都是一步一步地做出来的,不要想着一蹴而就。再说,就是一下子建起来学校和医院,也没有那么多的学生和病人来,那就成了一个空架子了,徒惹人耻笑。所以我们由小到大的做。以十年为限,用五年时间扩大规模,五年时间纵深发展,一定可以完成我们的愿景。”
刘和之接口道:“看起来大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可行了。”
刘义之也道:“如此操作,先期也并不需要多少钱,可行!”
刘牢之道:“要是两位哥哥也觉得可行,小弟就放心了。这样先期的学校和医院选址,就要二哥费心了。”
刘和之道:“这个不难,反正这一段时间要选店铺,一起看看什么地方合适。”
刘牢之道:“既然是立族学,族中的长辈就不能不通知到,最好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面管理学校,影响也更大些!再者,立族学,首选的老师也是族里的前辈。族里的读书人,学有所成还尚未出仕的,也要优先选作老师。”
刘义之道:“阿全这事想得周到。只是光咱们兄弟毕竟分量不够,过年反正要拜访长辈,多听听他们的意见也好!”
刘牢之又道:“刘氏族学,要兼容并包。彭城不管是哪一支,哪一里,甚至只要确定是汉皇族后裔,只要姓刘的,哪怕不是彭城的,也要团结到了。再者,与我们亲近的这些亲戚朋友,也不能排斥,想加入的,一律批准!”
刘义之道:“这个没问题,声势当然是越大越好!关于你说的这些产业的最终选址,你是怎么考虑的?”
刘牢之道:“最好是选的偏一些的地方,这样可以把这些地方都集中在一起,我觉得兽窟山一带地域宽广,非常合适。”
刘和之道:“地方倒是不错,就是偏远了些。”
刘牢之对道:“就是因为偏远些,才清静,是非也少。我们还可以在那里修建观光园。嗯,我们可以在山脚下的向阳地修建学校和医院。围山建茶园、栽花以及植果树,将来再修建制茶工坊和花卉后期处理工坊。病人家属如果做工的话,就让他们修建山道石梯。如此一来,不用几年时间,也就修好了。”
“种花用来做什么?”刘义之不大明白。
“用来观赏很不错啊,大家游玩也有景可看!”刘和之道。
刘牢之笑道:“二哥说得不错,可以供人游玩。但不仅仅如此,有些花可以做菜,提高菜的品味。可以养蜜蜂采集蜂蜜;最主要的是提取精油,制作胭脂、香水。这些可都是能够卖大价钱的奢侈品!”
刘义之也不知道懂了没有,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哥是不是觉得我们应该多种植粮食?”刘牢之问道。
“是啊,你不是说过吗,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如果遇到荒年,这些什么奢侈品不能吃,不能喝,没什么用处啊!”刘义之提醒道。
“二哥,咱们家现在在京口有多少地?有多少人口,每年能够收多少租子?”刘牢之转头向刘和之问道。
刘和之掌管着京口的家业,对此倒是了如指掌。
“西府有熟田十顷,部曲十五户,奴十户;东府有熟田三十顷,部曲三十户,奴十五户。京口土地贫瘠,旱涝不定,这边种地多是广种薄收,租子不多。西府按照五成收租,实际收一千零五十石。东府按照七成收租,实收三千一百五十石。”
刘牢之接口道:“说到底,京口现在的土地旱涝不定,所以种粮并无多大利。旱涝不定,主要是无陂渠,水利设施不好。天旱时无水浇地,地涝时无法排水。我们在山上修建水库池塘,山下开荒,引水浇地,应该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至于现在的熟田,可以仿照芜湖蔗基鱼塘的做法,地涝时排水到池塘,天干时用池塘水浇地,还可以养鱼。”
“什么蔗基鱼塘?”刘和之没有听明白。
刘牢之解释道:“这是我在芜湖为了解决旱涝问题,以及肥料缺乏问题设计的一种农业模式。”说着把蔗基鱼塘的模式粗略的解释了一番。
“如此一来,粮食问题倒就解决了。”刘义之放下心事。
“大哥想多了。如此只能保证正常年景粮食不缺,遇上天灾粮食还是不够。京口贫瘠缺粮,却又是军事重镇,粮食缺口很大,因此我们需要多建粮仓,在丰年的时候收购粮食,预作储备。”刘牢之道。
刘义之兄弟点头应是。
主要的事情议定,三人又就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讨论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