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送走何铮,正遇上何靖跟何穆各自领着两个侍从骑马过来,这才想起跟两人约好了,今日要到兽窟山游猎。
此时京口地地广人稀,外面荒山里野兽横行,打猎不愁有的是好地方。何靖新得了一把钢臂弩,一直想着试试它的威力。听说兽窟山一带有虎出没,何靖便撺掇着刘牢之和何穆去那里猎虎。正好刘牢之也想好好看一看兽窟山一带的现状,是否合适作为自己在京口的产业基地,于是便让刘平带了几个部曲,加上刘顺之和孙乾,骑马跟着去了。
兽窟山就是后来的招隐山,在城西南七里(《嘉定镇江志》,成书于宋代,古代一里为一百五十丈,宋代一丈合三百一十二厘米)。不过隆冬季节,天气寒冷,并不是好的出游季节,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出城四里后,路面便渐渐变地不平起来,崎岖的小路两边,野草横生,农田变得稀疏起来。旷野之中有几个村庄点缀其间,偶尔远远地传来一阵狗叫声。
几个少年性子跳脱,纵马跑了起来,声音响处,不断惊起野鸟从草丛中飞起。刘顺之和孙乾紧张的用双腿控着马,勘勘跟上,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两人已经能比较熟练的控马了。
忽然听得前面传来一阵阵乱叫声,原来是惊起了一只兔子,刘牢之骑马紧紧的追着,这里野草甚多,有时候根本看不见那只野兔,他只管纵马,把野兔往空旷处撵。不多时,前面视野稍稍开阔,刘牢之从后面捻出一只箭,在马上拉满弓,“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那兔子应声而倒,何靖在后面叫道:“开门红,好箭法!”刘家从刘牢之的曾祖开始便精通射艺,射箭是刘牢之拿手的本事,那是每天必练的科目。
何穆喘了口气,吁道:“平日里知道你善射,想不到你骑射功夫也这么了得!”
刘牢之笑道:“这是我刘家吃饭的本事,怎么可能差了。我现在就是力气不足而已,否则,我已经不输于军中的神箭手了!”
何靖笑道:“羞也不羞,说你胖这就喘上了!”
几个少年哈哈大笑。
刘顺之上前捡起了哪只兔子,拔出了箭杆递给刘牢之,几个人继续前行。
一路上惊起不少野物,不大一会儿工夫,便又得了两只野鸡,三只野兔。一路游猎,众人渐渐到了那兽窟山下。此时的兽窟山完全是一片荒野,其上有树,也杂乱无章,不同的树种相互掺杂着,远远看去,是一片乱糟糟的绿色,期间夹杂着几声鸟鸣声。山地广阔,满眼皆是,刘牢之满心欢喜,大声吟道: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
何靖笑道:“表弟,你整天舞刀弄枪的,怎么还会作诗?”
刘牢之吹嘘道:“那当然。我这是孔夫子挂腰刀,文武双全。不过几首打油诗,我还作得出来!”
何穆做了个鬼脸道:“吹牛!你怎么知道那是杜鹃?”
刘牢之笑道:“作诗吗,哪能事事较真,难道你能说千山响老鸹?”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找了个平坦的地方,众人下了马,拿出水囊来喝过了水。刘牢之让大家把马都集中起来,派一个部曲就地看着,便带着其他人往山里去了。
山中莽莽苍苍,没有什么道路,到处是树叶和带刺的藤蔓,甚是难行,一不小心便就会摔倒。刘平便安排那几个下人在前面开路。他们有的在前面拿刀乱砍,把些乱藤枯草砍断;有的用木棍乱捅,以防有树叶掩盖的深坑。就这么走了半天,才上去了一小段山,也不见有什么野兽,众人都觉得甚是扫兴。
何穆郁闷地道:“这么大座山不应该没有野兽啊!”
何靖笑道:“许是天冷,都往林子深处去了吧,我们该找个向导的!”
刘牢之也觉得意兴阑珊,怏怏道:“看前面那个地方比较开阔,咱们先歇一歇;一会儿再随便搜索一番,要是没什么收获,就回去罢,反正我们也不是空手而归。”众人点头称是。
不一会儿到了前面,原来有个小湖泊。这里湖水清澈,清可见底,里面居然还有游鱼。只是因周围荒乱,树叶和树枝落满了湖边和湖底,一切显得乱糟糟的。刘牢之心里想:“山上最怕没水,有了水就有了灵气,这里将来修建起来,将是一处绝佳的景致。”正想着,刘平突然扯了扯刘牢之,落在后面。刘牢之见他面色凝重,忙问怎么回事。
刘平小声说道:“小郎君,这边怕是有大兽出没!”
刘牢之看了看,没觉得有何异处,不禁奇怪地问:“何以见得?”
刘平指着对面说道:“你看这处小洼周围皆是杂草丛生,唯有那处,空出一块来,土裸漏在外——”
“你是说,有野兽常来饮水?”刘牢之问道。看刘平点头,刘牢之笑道:“如此甚好!省的白来一趟!”听他这么一说,他也觉得那里甚是可疑,好像有些杂乱的野兽脚印,就是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郎君万万不可鲁莽!”刘平面色郑重,劝道,“这里就七个大人,也不知道身手怎么样,余者皆是些半大孩子,若是有个闪失,不是小事!”
刘牢之正要说话,就听得何靖在前面叫道:“这里有些古怪,大家快来看看!”刘牢之忙扔下刘平,赶上前去。刘平无奈,也只好跟着上去。
等刘牢之赶到那里时,就见何靖指着地上的一滩粪道:“大家看,这黑色粪便,异味甚重,只怕是大虫的粪!”刘牢之看那陀粪,湿湿的甚是新鲜,只怕那野兽离得不是很远。
一边何穆笑道:“终于碰上个大家伙,正好拿它发发利市!”
何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接口道:“好!咱们向前面找找!”
那边何府的下人劝道:“小郎君,快别如此冒险,夫人知道了一顿好打!”
何靖摇手道:“我意已决,不要聒噪!”说罢急急向前去了。众人无奈,只好一起跟上。
哪知道这块儿地方竟然别有洞天,也不知是因为野兽常走,还是有人来过,一条隐约的小路让大家走的快了不少。这边树下也没有乱藤杂树,着实畅快不少。
刘平安排大家分批次向前走,弓弩上弦,标枪拔出,刘平自己手执一根钢枪,走在最前面。众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何靖端着钢臂弩,两眼紧紧地盯着前面。他此刻已经额头见汗,心里彭彭地乱跳,口里发干,好像嘴唇要裂开一样;何穆手持硬弓,一只箭搭在弦上,神色慌张,浑没有刚才的自在;刘顺之和孙乾也喘着粗气。刘牢之感觉到众人的紧张,也不禁被感染,心跳慢慢地变快了。
整个山林静静的,连人的呼吸都听不到,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乱跳,何靖只觉得口干舌燥,手脚冰凉,不断地拿舌头舔着嘴唇,勉力向前挪着步子。
正行走间,刘平突然把手一伸,大家立马止住身子,不再前行。一个部曲刹的急了,身子向前倒去,刘平伸手拉了一把,把他扶正了,低喝一声:“大家隐蔽!”
众人连忙各自就近找地方隐藏起来。
远处似有声音传来,众人看时,只见一只狐狸慌慌张张的跑来。只听得“嗖”的一声响,那狐狸应声而倒。众人看时,原来是何穆射出了一箭,正朝着刘牢之咧嘴笑。不一会儿,声音愈来愈近,只见一头鹿沿着小路猛奔而来,后面一只白额大虫,紧紧尾随。眼看就要追上,那鹿一个急转身,横向向山上跑去,那虎一个急刹,一顿不顿,凌空扑去,双爪压住了鹿的屁股,张开血喷大口,就咬向鹿背。
那鹿悲鸣着,挣扎不已,却始终摆脱不掉,慢慢跪下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何靖扣动了扳机,那钢臂弩直插进老虎的屁股,那虎吃痛,转过头来,怒吼着。何穆张弓射去,那虎一个纵跃,闪过了,怒视着何穆,向他冲了过来。何穆像是吓傻了,竟然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两根标枪投向老虎,刚扎进了虎的前臂,又被虎带落了。老虎一个翻滚,躲过了另一根,又踉踉跄跄的冲向何穆。
刘牢之大急,端起钢臂弩就是一箭,射完之后也没看到战果,便上前挺身撞向何穆,两人滚落一边,勘勘躲过那虎的冲击。那虎瘸着腿,正要往远处跑。原来刘牢之刚才那箭射中了老虎的后腿。
众人如何甘心,早有刘平和身扑去,一根钢枪从侧面直贯进虎身。那虎扭着身子,猛烈地挣扎着,轰然倒下,悲鸣抽搐了好大一会儿,才再也不动了。
刘牢之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无力,慢慢倒了下来,半响方缓过气来。只闻到一股恶臭从旁边传来,再看那何穆,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前面,眼珠一转也不转,就像傻了一样。众人慌了,有的掐人中,有的大声呼叫,好半天功夫,何穆方才“啊”的一声大叫,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