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有什么……”
宝翁一进屋,张嘴要问有什么吃的,却被女人扭头打断:“没啥吃的,只有面条!”
“哦、哦!”宝翁一愣:“那就来三碗面条,还有,我们晚上睡哪儿?”
“那边!”女人指向东边的几间关着门的屋子:“里面好久没打扫了,你们自己看着挑吧,我下面去!”
这女人做生意,还真是做到家了!我们三人一阵苦笑,刚要起身去看看房间,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宝翁瞬间就站住了:“小瑞,你运气真不错,还真叫你碰见了!”
我一愣,自然知道宝翁叔说的是什么。小心翼翼走到门前,从窗子里探头看去,见不远处的山脚下,黑乎乎的几个人影,排着整齐的队伍慢悠悠朝这边走过来。
“别看!”宝翁叔拉了我一把:“没啥好看的,看看样子就得了。”
我应了一声,退了回来,侧耳倾听,却没料到很快那脚步声就消失了。
宝翁叔与二叔在一边看好了房间,稍微打扫了一下,便走出来坐回到桌前。
“吱呀”一声,我正疑惑那赶尸人去了哪里,却听的屋子的后门被人一推,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矮瘦男子走了进来,差不多二十来岁的样子,只是脸色黝黑,趴鼻猪眼,眉毛稀疏凌乱,两颊的皮肤上生着一枚枚漆黑的痦子,有大有小,典型的粗鄙之相,甚是难看!
向下看去,见此人怀里抱着一只毛发锃亮的黑猫,脖子上坠着一只黑铜色的铃铛,双眼明亮漆黑,安静地趴在男子的怀里,四处打量着。
“好!”男子见我们三人齐刷刷看着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我们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一边的厨房中。
“喂,宝翁叔,他们在哪?”我问的自然是那些尸体。
“赶尸客栈嘛,当然有专门存放尸体的地方。”宝翁叔见我一脸期盼,朝我摆摆手,站起身走到后门,轻轻拉开,走了出去。
一出门,我就觉得屋后一阵凉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寒战。
借着月光看去,见屋后的两侧又加盖出几间屋子,从前面或者从屋内是看不到的,这几间屋子没有窗子,只是近屋顶的地方有几处黑乎乎的巴掌大的圆形洞口,里面也没有灯光。
“这边!”宝翁叔朝我指了指左侧的一间屋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我跟在身后走了过去,见在砖墙的一侧有一扇细长的铁门,铁门上有一扇小窗子。宝翁叔指了指那扇窗子,我走过去,刚好能够看到里面的情景。
屋内黑乎乎的一片,我的眼睛在几秒钟后才适应了这种黑暗,模模糊糊看到了里面的尸身:差不多有五人,从大致轮廓上看是四男一女,身上穿的整整齐齐,那个女子穿着一件白衣,长发披肩。
五人的脸上貌似还都贴着纸符之类的东西,五人成一行站着,一动不动。
我本能地摸了下后脑,慢慢将目光转开:“宝翁叔,这东西不是邪物么?”
宝翁叔笑道:“当然不是,说白了,他们就是没死透的人,只是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现在只能用别的方法将他们的身体机能短暂维持,到了目的地,将那些可以发出只有尸体才能够听到、可以刺激脑波的声音的纸符取下,他们就真的死了……”
“咕噜咕噜——”我的肚子叫了起来,在寂静夜幕下的山中显得格外地响。
“走吧,回去。”宝翁叔笑着招呼我。
我点点头跟着往回走,将要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扫了一眼屋内的尸身,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一时间又想不出,只能耸耸肩回到了屋内。
刚坐下没一会儿,那妇人就端着三大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出来,“当当当”三下放在桌上,扔下三双筷子,转身回厨房去了。
我看着三大碗热气腾腾、上面就漂着几块咸菜的面条,一脸苦笑,但是为了已经造反的肚子,还是大口吃了起来。
这时那丑陋的赶尸人走了出来,黑猫跟在后面叼着一块看不出是什么的食物,而他自己双手捧着一碗面,面上竟然堆着好几块大肉片!
“唉,待遇不一样啊!”我感叹了声,见宝翁叔跟二叔都吃的津津有味,低头接着吃起来。
“你们是外地人?”赶尸人听到我们说话是外地口音,一边刺溜刺溜吃着面一边张嘴问道。
我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顿时一怔:这人生的丑陋无比,说话声倒是很好听,虽然我实在是听不惯湘鄂这边的口音,但是只听声音的话,就像是悦耳的铃声一般,可以与那些唱民族歌曲的男中音相媲美了。
“是的,外地人。”二叔笑道。
“这位是苗寨的?”赶尸人瞅着披金戴银、一身花花长袍的宝翁。
“是,是。”宝翁依旧细嚼慢咽。
“我叫阿平。”赶尸人笑着说,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跟我一起吃,一般人都会觉得跟赶尸人在一起吃饭染上晦气,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一边的桌前坐了下去。
“好,还要多久能到目的地?”宝翁叔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
“到了。”阿平说道:“我家就在山上的,只是老母亲死了之后,因为干活儿的原因,就不怎么回去了,就住在这里。”
阿平一边说一边指着西边的一间屋子说道。
“那他们?”二叔指了下外面,示意是那些尸身。
“这几个是野尸。”阿平说。
“野尸?野尸是什么?”我问道。
“野尸就是老家里的人都散了,要么死要么走,没人了,甚至从小就是孤儿,这种人出去讨生活,死了之后就叫野尸,带回到家乡地界儿,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便好。”阿平解释说。
“问一句,什么活儿,一下子死了五个人?”二叔一副神神叨叨的表情。
“北边儿的矿山。”阿平又伸手指了指北面:“前几天炸矿洞的时候,火药放的位置不对,把好些人埋在了里面,我们这地儿死了这五个。”
二叔点点头,大口吃着碗里所剩无几的面条。
我碗里也吃的差不多了,扫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半了。
“好饱!”我抚着自己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饭钱,六百块!”妇人围着围裙走了出来,伸手在围裙上擦了下,接着说道:“房钱,一千五,一共两千一百块!”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也太黑了吧,一碗面条就要两百块,那破屋子里面脏兮兮的就一张床,一人五百块?!
“这……抹个零头,一千块好不好?”二叔笑眯眯地砍价。
“不行!”妇人一边说,竟然顺手从围裙的兜里掏出了一柄菜刀!
“好好好,有话好好说!”二叔也不想生事,从钱包里数出两千一百块递了过去。
我站起身要回屋休息,走了这么多天,白天还又差点被抓,也够累的。
刚走到门口,外面蓦地传来“哗啦”一声,竟然像是存着尸身的那扇铁门被人撞开了!可是,那里面没有人,是尸体啊!
“咚”的一声,阿平回过神儿来,急忙伸手将面碗往桌上一扔,一边往外跑一边朝我们喊道:“别出门,小心点!”
我一愣,看着宝翁叔:“就算‘诈尸’,那已经死了的人有这么大的力量?!”
宝翁叔眉头微皱,摇了摇头,也不确定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们走到一边,能够从屋内看到昏暗的屋外,阿平跑到了铁门前,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之后,拍着大腿叫道:“不好!走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