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这东西这么快就到手了。”
回去的路上,李柃把玩了一阵到手的通关文牒,发现其材质本身无足轻重,反倒是落款的铭印带着一股特殊力量,连自己都无法看破。
这隐隐给他几分面对血海魔尊的感觉。
“应该是妖族的妖神所留,想要伪造基本不可能。”
他阅读了一下上面的文字,发现竟然是上古仙文。
妖族的文明和人类的文明有着深厚的渊源,因此仙文常为二族古修所利用,妖族自己还有着一套独有的妖文,但至今已经鲜有流传。
李柃大致看出上面所书是在号令妖国境内大小臣民开关放行,持有此一文牒者,皆可带着自己的人马自由出入,畅行无阻。
但,仅限于鹧鸪岭。
“竟然不是整个巴山妖国通行?”慕青丝有些遗憾道,“若是换成巴山君,或许能够开出那样的通关文牒。”
李柃道:“禺闿没有那样的权力,巴山君也不能,因为妖国采用的是固定封疆的封建体制,以灵峰福地为根本,一个萝卜一个坑。”
“为何会如此?”慕青丝道,“巴山君是整个妖国的大君,本身又是元婴境的巅峰强者,不该事无巨细一一在握吗?”
李柃解释道:“这和妖神们开创妖国时的设计有关,巴山妖国采取的是真正的封建封疆制度,每一方妖王都是统领一方的真正主人,从体制本身而论,不兴越级号令,也不直接插手封疆之内的各项事情。
在妖国,弱者是作为强者的附庸而存在的,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势力,而是物品,财产。
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巴山君是强者,出于种种世俗的理由,还是对那些封疆拥有极强的掌控力。
即便那些领主自身也是强者,亦或背后有妖神支持,也会相敬相让,如若能够从巴山君那里取得这样的通关文牒,大抵还是非常有用的。”
这段时日,李柃和慕青丝都没有闲着,尽量了解了妖国的风土人情。
不过出于各自学识和兴趣,李柃更多了解是军政,历史,人文诸多方面,慕青丝了解的是妖族现状,经济民生等状况。
李柃恰好注意到了常人所常忽略的一点,那就是形成这种格局背后的历史根源。
“妖族,原本就是一个生造的概念。
实际上,从来都只有虎族,狮族,豹族,熊族,一个又一个物种族群,妖族是凌驾于此之上的特殊划分。
很多修士并不在乎当中区别,以为妖族真的就是一体,但想来妖修各族食性不一,地位不同,各自丁口和天赋力量也差天隔地,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融合?
唯一的联系纽带,是妖族化形之后能够成就人形道体,可以彼此通婚,交换利益。”
慕青丝道:“那我们可能从妖族这边得到什么,有希望像在玄洲那样传道吗?”
李柃微微摇头,略显遗憾道:“恐怕不行,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倾销一些像百味香那样的东西,不过妖族饮食文化单调,或可从当中下手,统治其烹饪方式。
此举润物细无声,妖族智者或许并不会那么容易察觉,等到大小妖修俱皆接受个中滋味,他们的胃口就由我们来掌控了。
这和修炼风马牛不相及,但被我们掌控,也是大有可为的。
比方说,我们可以研究一种特殊香品,令得某一族群染香之后血肉尝起来异常鲜美,那样妖族就会多多猎杀,人肉自然是不能让妖族多吃的,我们直接出头劝那些妖修不要吃人不太现实,但却可以通过掌控其胃口逐渐淘汰掉吃人陋习。
假以时日,喜好同类血食,造就灵蕴滋补错觉,亦不失为一种战略布局,无形之中就能挑动内战,分裂妖修。
但以如今的百味香,还做不到这一点,需要针对各种各样的妖修特性加以针对,这将会是一个堪称宏大和繁杂的参研课题,需要百味门人上下齐心,努力钻研几百上千年才会略有所得。”
慕青丝道:“那这样的话,百味门也算是由术而道,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她隐约看出来了,这其实也是度化之力的运用,甚至可以推及至度化之道的范畴。
食性,口味本身,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魅力,百味香熏染过后的食物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这些都是针对心灵之中,喜好憎恶之情的操作。
面对面的战斗交锋,强者大能异常警惕,能够防御得密不透风,但日积月累施加的影响,却是非得明心见性,不染尘埃才能勘破。
普通妖修,莫说看到,连想象都想象不到。
妖族强者的心灵修为大体上偏弱于人类,这一点点的差距,被漫长的历史岁月成长过程无限拉长,造就了道高一尺,法高无涯的效果,从这方面下手,几乎等同于跨越几个大境界的无形攻击。
李柃此刻暂无针对妖族的恶意,但适当的布局,几乎已成本能。
因为他是一方宗门老祖,不是散修之流,他要为自己的弟子争取生存空间,也为自己成道打压潜在对手。
两人闲聊之中,踏入了边陲之地的坊市。
就在这时,李柃忽的感应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机在附近游荡,隐约的气味传来,带着宛若幻影的感应。
“是具肓!”
他略作辨认,很快就发现,是那美女蛇具肓在附近。
李柃叫住慕青丝:“先不回去了,我们走这边。”
慕青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李柃往另外一边走去。
穿过此间的长街,越过人妖混杂,喧闹非常的诸多店铺,他们逐渐来到一个位于城池西南的僻静角落,这里有座不起眼的独栋小楼,此前闻到的气味就在里面。
“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李柃身躯微震,已然是神魂出窍,跨过百余丈,径直进入里面。
由于他没有掩饰行踪,里面一个五官精致,气质如同水乡女子的蛇妖立刻便有所感应。
那蛇妖正是具肓,她带着几分凝重走了过来,看见出现在阳台上的李柃,不禁微愣。
“是你?”
“不错,是我。”李柃带着微笑承认道。
具肓的神色变得愈发严肃起来:“我此前便已经有所猜测,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阁下贵为积香宗开山立派的老祖,竟然独身潜入妖国,难道就不怕触怒妖皇陛下,引来杀身之祸吗?”
李柃道:“你们的妖皇,只怕还奈何不得本座。”
具肓冷哼一声,有些不大服气,但想了想之前打探到的消息,又不由得忍住,改口道:“你把我约到这边来,究竟有何图谋?”
李柃呵呵一笑,语气轻松道:“具肓,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了,何必如此警惕?
你大可以放心,我这次找你不为别事,只为前往妖国,参加一趟万妖会灵宴。
如若你能帮我这一回,今后我们之间的因果尽消,不会再让你为难的。”
“万妖会,灵宴!”具肓听到李柃的话,吃了一惊,“你竟然想打圣果的主意?”
这场灵宴对于妖修而言,可以称得上是声势浩大的盛会,各族妖王都将携带自己的得力干将与亲信部属前来参加,享用各种灵材珍宝。
与此同时,还有各种斗法,交易展览,是那些妖中寒门获取奖励,交换资源的大好机会。
但在这场盛会之中,真正的主角无疑还是巴山妖国境内巴山神树所产的果实。
古来天庭便有蟠桃宴的传说,利用自家种植的仙芝灵葩吸引才干,栽培子弟,妖族之中亦有此宴,既是分享同为妖族强者的各种好处,也创造适当条件,给那些后进末学们各种表现自我的机会。
具肓并不难猜测到,李柃打上了万妖会中神树圣果的主意,因为以李柃这般的身份,什么灵材珍宝也不大放在眼内,唯有这等达到了上品的奇珍异宝,才能吸引其注意。
不得不说,这个具肓把握到了关键。
李柃虽然不馋那圣果,但本质上,仍然还是想要参加宴会,见识一番,心证自己的香魄灵蕴。
“打圣果的主意……也可以这么说,如何,你能办到么?”
“根本没有可能!”具肓冷冷说道,“圣果产量原本就少,那么多妖王都还不够分的,且不说怎么在众妖瞩目之下得手,就是带你进去灵宴会场都不是那么容易,你应该也知道,巴山妖国可是有着诸多妖皇的,那时候极大可能全部到场!”
李柃气定神闲道:“并非没有可能,你身为妖王,总该能够得到邀请,出席这场灵宴的,届时随从仆众,好友嘉宾,总该会有几个吧,随便给我们安排几个位置就行了。”
“一个都没有,还想几个?”具肓眼神愈发的冰冷,“早就知道,你这人类时隔多年找上门来准没有好事,果真贪得无厌!”
李柃笑言道:“本座来到这里,可不是跟你商量的。”
“我看你还是尽早死了这条心。”具肓道,“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知道阁下神通广大,就算想要探访妖国一番,也不见得定要经过我,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妖王?”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好像有些言不由衷呢。”李柃眼睛微眯,闻着空气中散发出来的人香之气,感受其情绪,忽的再次笑了起来,“若你真的这么想,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具肓身躯微颤,似乎因被李柃说中心事而羞恼,气息也变得冷厉起来。
李柃恍若未顾,只是道:“你应该知道,晋升元婴之后,能够吸引我这般修士的东西就越来越少了,万幸世间还是有着不少奇珍,过去的龙心石是一件,这神树圣果,也是一件。
所以,我才要不辞辛苦,往来妖国,只为寻觅那一二分渺茫无比的证悟机缘,指望着能从当中参悟一二法则气息,感受大道本源。
同样,你也面临着结丹巅峰晋升元婴的关口,希望得到更多对自己有用的资粮,才会甘心冒着被妖族发现的风险,只凭一封真假未知的信函就来此地见我。”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上下仔细打量具肓一番,方才继续说道:“算起来,现在离我们在铜铃山阔别已有二百二十四年,你褪去蛇身,顺利化形,想必没少受我血兰香的惠泽。
本来按照你身上九婴血脉的先天道体传承,生来人首蛇身,就算修炼有成,晋升妖皇,也仍然还是那般模样的,但很明显,现在已经突破化形限制,开启全新道途。
你想要得到更多血兰香,巩固这份来之不易的成果,才会到来这里。
与这份好处相比,带我们混进灵宴,凑上那么一场热闹的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听完李柃的这一番话,具肓彻底沉默了。
好可怕的人类!
具肓感觉对方就像是具有他心通的感知之能,把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一切思绪和渴求都看得通透无比。
自己尝试伪装,曲折迂回的所有伪装,在这三言两语之间就被撕扯得粉碎。
哪怕李柃未曾显露修为,也不以元婴大修士的高阶气势威凌压迫,她也感受到了由衷的惊颤。
在这一刻,她终于重温到了二百多年之前,被子虚真人支配的恐惧。
具肓内心深处无来由的生出一股无力之感,无奈承认道:“不错,我的确想要更多血兰香!”
说完这一句话,她终于也放下矜持,老老实实承认道:“只要你能赐我足够血兰香,我便能将闻香生息诀修炼至融入道体的地步,更进一步转化血脉之力,从而突破桎梏,提升潜力!
作为回报,你所图谋之事,我和青儿都将不余遗力去办成。
到时候,莫说混入灵宴,享用圣果,就算你想把神树给拔了,我们也帮你!”
她说这句话,几乎便等同于连背叛妖族都在所不惜了,相比自己晋升妖皇而言,妖族本身,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李柃听到,皱了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拔神树?”
具肓目瞪口呆,她就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而已!
这家伙,不会真想那么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