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女弟子已经多rì没有梳洗,放好行李,各自拿着木盆到院子里的水井打水,准备回房清洗一番。纪晓芙也端着木盆准备出去,贝锦仪赶紧拦住她,一脸紧张道:“师姐,你身体还没有好利索,还是不要沾水吧。”纪晓芙笑道:“我都好得差不多了,今天都能施展轻功了,怎么还会怕沾水呢?再不梳洗一下,我就要变成泥猴子了。”
贝锦仪苦着脸道:“师姐,这是师父交代下来的,我可不敢让你沾水。”纪晓芙奇道:“师父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呢?该不会是你又在跟我开玩笑了吧。”贝锦仪还要说什么,却见灭绝师太走了进来,只见她摇头道:“锦仪,算了,随她去吧。”
纪晓芙给师父见过礼,拎着木盆赶到院子里的水井旁边排队。其他峨嵋弟子见她也来打水,纷纷露出惊讶之sè,打好水赶紧离开。不多时,水井便就只剩下纪晓芙一人,她从水井里打起一桶水,倒满木盆,正想端回房间,却在微波起伏的水面上瞥到了自己的脸。
只见木盆水面上倒映着一张白嫩小圆脸,五官jīng致无暇,但是两颊上蓦然出现了三块青疤,立刻将整张脸的美感破坏得干干净净。那三块青疤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波纹不断起伏拉伸,忽长忽短,时大时小,犹如三条盘在脸上的青蛇,狰狞难言,诡异万分。
“嗵”一声响,木盆从纪晓芙手上滑落,掉在地上,水花四溅,将她裤脚全部打湿。纪晓芙自幼练武,武功已达一流之境,即使她身体未曾完全复原,按说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盖因爱惜容颜乃是女子天xìng,大多数女子将自己颜容当成最为重要的事,甚至高于生死,极少有人能够例外。她乍见自己颜容发生这样骇人的变化,心神动摇之下,没有尖声惊叫已经算是心志坚定。
纪晓芙脸sè大变,身形一晃,蹿进房间之内,不顾师父师妹还在一边,撩起身上衣服一看,雪白光洁的小腹上散布着十几个铜钱大小的青疤,颜sè非但没有变浅,反而越发深沉。这些天以来,她虽然不用自己走路,但是她大伤未愈,长途跋涉之下,也是经受不住,往往一到扎营休息之时,便睡死过去,再加上他极为信任史应龙,根本没有多余jīng力去注意身上伤口情况,直到今rì才发现那些伤疤的异常之处。联想起路上其他同门的奇怪举动,她心中一颤,脸上顿时露出惊惶之sè,失声道:“锦仪,镜子呢,房间里的镜子呢?”
贝锦仪踌躇不已,不敢将镜子交出来,便把眼睛望向师父,请她作出指示。灭绝师太眼露不忍之sè,狠了狠心,说道:“把镜子给她。”贝锦仪走到床角,从下面摸出一块镜子交给师姐。
纪晓芙将镜子倒扣在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镜子翻过来,缓缓往脸上照去,只见脸上三块青疤赫然出现在镜子里,颜sè深沉,跟小腹上的那些并无区别。她手腕一动将镜子倒扣起来,胸口急促的起伏着,连吸几口大气,用衣袖在镜面上反复擦了几遍,换了个光线更亮的方位,又将镜子往脸上照去。
因为镜面被拭擦过,照出来的影像更加清晰,那三块青疤依然出现在上面,深沉的青sè在雪白的皮肤衬托之下更显突出。纪晓芙忍不住伸手在青疤之上轻按,发现青疤边缘处还有些感觉,中间地带犹如身外之物,毫无反应。她运起内力,往青疤附着的皮肤渗透过去,只觉阻滞异常,中心那一点更是无法通行。
触之不觉,气脉不通,纪晓芙习武多年,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明显是皮肉坏死之兆,也就是说那些青疤已经不能消退了。她心中绝望,只觉浑身发冷,张了张嘴想要喊出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角处泪珠簌簌而下,打在铜镜之上,滴答作响。
贝锦仪看得心疼不已,眼眶也红了起来,想要上前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双手拿住衣角拼命绞着,把目光望向灭绝师太,恳求道:“师父,您劝劝师姐吧。”灭绝师太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贝锦仪出去,走上去将纪晓芙手上铜镜拿下,将她搂进怀里,轻拍她背后,柔声安慰道:“好孩子,快别这样,心里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纪晓芙感到灭绝师太身上传来温暖,双手紧紧搂住她不放,低声泣道:“师父,我的脸……我的脸……呜呜……”灭绝师太柔声道:“你别担心,眉山不是还有王难姑在吗,她一定有办法帮你的。”纪晓芙哭道:“死了……那些伤口已经……坏死了,难姑又不是……神仙,她帮不了我了。”
灭绝师太劝道:“快别乱说,你又没有让她看过,怎么就知道她帮不了你呢?”纪晓芙摇头不语,眼泪却流得更急。刚才她已经极力不去想史应龙了,但是一听到“王难姑”的名字,却又忍不住想起他来。
一直以来,她因为年龄问题妄自菲薄,明明喜欢史应龙,却又不敢表露情意。后来她在王难姑的刺激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敞开心扉接史应龙的情意,却又遇上这样的劫难,弄得颜容全毁。这一下犹如当头棒喝,那一点点勇气立刻冰消雪释,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心中悲苦,越想越伤心,到最后全然失控,嚎啕大哭起来。
史应龙听到动静赶过来,却被贝锦仪拦在门口,他疾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姐姐怎么哭得这么厉害?”贝锦仪叹道:“师姐发现自己脸上的问题了,正在伤心呢。”史应龙急道:“贝师姐,你赶紧让开,我要进去见姐姐。”
贝锦仪劝道:“师姐现在情绪激动,你不要进去刺激她。先让她哭一哭,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再进去。你放心,师傅正在里面看着她,不会有事的。”史应龙知道她说的有理,只好站在外面等着。
其他峨嵋弟子听到动静,纷纷留意这边的情况,阿离和周芷若也赶了过来,从贝锦仪口里得知详情,也是一脸忧愁。良久之后,房间里哭声渐小,史应龙忍不住高声问道:“姐姐,我很担心你,我可以进来吗?”
“啊……”纪晓芙发出一声惊呼,慌乱喊道:“你不要进来。我累了,睡下了。”史应龙知道她不肯见自己,无奈之下之回到自己房间。阿离和周芷若又等了一会,却和贝锦仪一起进去了,只见纪晓芙在脸上绑了一块手帕,将青疤遮住了,两眼红肿,显然是刚才哭得太厉害造成的。几人又是一阵开解,见纪晓芙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各自回房休息。
当夜史应龙辗转,一夜无眠。第二天天还蒙亮,他就跑到院子里等着,好不容等到纪晓芙出来,见她除了脸上蒙着一块布,举止看起来和平时毫无异样,他不禁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姐姐,早上好。”
纪晓芙淡淡道:“应龙,你也早。”虽然还是这一句话,但是语气寡淡,完全没有平时那股亲近之意,显然是在故意撇清关系。史应龙心里一阵发苦,正想提些话题想要和她说话只听她淡然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房间收拾一下,大哥了大家的行程就不好了。”史应龙怕弄巧成拙,不敢造次,只好乖乖离开。不多时,其他人也起身了,各人收拾好行装,继续赶路。
众人一路风尘仆仆,耗rì良多,终于回到眉山。纪晓芙身体已经恢复正常,对待其他同门态度如旧,平时也不避开史应龙,只是对他的态度却越发冷淡起来。史应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毫无办法,焦虑之下嘴角起了一串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