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应龙此时正与对面九名番僧联手以掌力相持,脚下已无法腾挪转移,而左边有刚猛掌力袭来,右边有刀枪即到,面对如此困境,他却巍然不惧,猛一声大喝,左掌倏然向前虚托,才与那番僧袭来的掌力稍一接触,手肘立即微沉,一卸一撇,已经将对方全力打出的掌劲引开。与此同时,他右掌向外侧一带,已经将对面九名番僧排成的人龙引动。
那九名番僧陡觉史应龙掌力起了变化,自己身形竟然被带得向侧跌出,忙鼓起丹田之气,力沉足跟,竭力稳住下盘,但仍止不住脚步一阵变动,整列人龙已经起了变化,弯弯曲曲的正好挡在那些元兵之前。
有七八名元兵冲势甚急,一时守不住脚,竟然撞在那些番僧身上。此时九名番僧尽展内力与史应龙相持,浑身真气流转,一有外物加体,立即反击出去。那些元兵不过是普通人,哪里挡得住对方反激而至的内力?
只听喀喀喀一阵乱响,七八名元兵只觉身上撞到地方剧痛无比,才惨叫出声,紧随而至的大力已经将他们弹出,几人立即变成了滚地葫芦,更有人跌下城头,摔了个粉身碎骨。后面的元兵见前面的同伴下场骇人,当下再不敢从右侧走,当即绕路而行。
左边那番僧一招被史应龙引开,连自己身形也被带得踉踉跄跄,跌开几步后才稳住脚步后。他略一调整气息,便再次揉身攻上,双掌运劲如风,呼呼劈头盖脸地朝史应龙身上落去,却打算以快取胜,决意要逼得对方无法安然稳守。
“米粒之华!”史应龙脸露不屑,当下左掌挥、引、推、卸,只用一份力气,却轻描淡写的将对方攻势挡在三尺之外,脚下丝毫不为所动。他分力御敌,右掌催发的掌力虽然减少了一分,却仍如洪峰狂聚,一波连着一波,将对面九名番僧控制的死死,不给对方挣脱的机会。
附近元兵快步疾走,好不容易绕到史应龙左侧,正要以长矛扰敌,却见史应龙身后忽然跃出一道人影,正是何太冲顺着绳索攀了上来。何太冲身在空中,还未落在城头,手上长剑已经洒出漫天寒光,交错纵横,嗤嗤将靠上前的元兵杀死。
何太冲百忙中一瞥场中局面,见史应龙分神应对两拨敌人,犹显得神闲气定,而那名狂攻不止的番僧掌法精湛迅猛,展露出的内力极为深厚,犹在自己之上,不由暗自挢舌:“这人武功如此厉害,想必另外九人武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像这样以一敌十还能如此轻松的,当今武林除了张真人,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了吧?”他脚一落地,立即展开剑法,向围攻过来的元兵杀去。
史应龙与何太冲守在绳索旁边片刻,班淑娴又攀上了城头,长剑一扬,已经使出两仪剑法,与何太冲夫妇俩剑招相应,顿时剑气大涨,将附近空间都囊括在内,对元兵的杀戮更甚,周围元兵纷纷授首。
在旁指挥的阿鲁托不花见敌人只有三名,却如此厉害,己方人多势众,竟然连半点便宜也占不到,当下又惊又急,高呼怒喝,驱赶附近元兵上前拦截,又开始召集远处的元兵,准备用箭雨覆盖打击,狠狠想道:“若事有万一,也顾不得那些大护国仁王寺的上师了。”
但一众元兵才汇集到城楼两边,还未列好队伍,华山派高矮二长老又攀上了城头,反两仪刀法施展开来,匹练的刀光上下飞舞,将整个人裹得雪球似的,飞速向城楼右侧杀过去。刷刷刷的刀光闪烁不定,众元兵碰着就死,沾上就亡,才聚起来的元兵还来不及上箭开弓,便被杀散,纷纷退避。
“顶住,顶住!不许后退!”阿鲁托不花嘶声竭力,手中弯刀拼命挥舞,驱赶士兵上前阻拦。但场面太过混乱,士兵们忙于逃命,哪里还会听令?他大吼道:“退后者死!”弯刀疾挥,咔咔砍倒两名士兵,才稍微镇住场面,却见对面那团刀光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滚来,所过之处肢体横飞,血沫四溅,不由大为惊骇,忙向后奔逃。阿鲁托不花这一带头退后,后面的元兵再无斗志,“轰”一声紧跟着疾奔,有几个脚步快的,反而逃到了阿鲁托不花前面。
华山高矮二长老杀散附近元兵后,深知眼下人手不足,也不敢太过冒进,便守在登城马道等待后援。不片刻,又有数名昆仑、华山弟子攀上墙头,放下更多绳索,登上城头的人手骤然增多,纷纷杀向两边元兵。华山高矮两长老立即率人朝城门杀去。而何太冲夫妇将看守绳索的任务交给门下弟子,也带着一批人手从另一侧的登城马道冲杀而下。
史应龙虽在应付十名番僧,但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场中局面在他心中无所遗漏,见状想道:“如今已有不少人已经上了城头,再无须担心绳索被断,是时候解决这几个番僧了”当下右臂一振,催发的掌力陡然加重,“砰”一声将对面九名番僧震退,收回的余力灌注于左掌,“轰”一声向前猛击,直取剩下那番僧胸口。
这一掌力已有史应龙平时三分力道,掌力雄浑刚猛,直欲开山劈石,绝不似先前那般应付了事。那番僧也有自知之明,他见九位师兄才堪堪抵得住对方一掌,自己一个人哪敢硬接?忙缩身就地一滚,咕噜噜滚出数丈距离,已经退到其他师兄弟身边。
“哪里逃!”史应龙大步一趟,右掌已经追击而出,掌风凌厉催迫,数丈距离说到就到,瞬间已经轰至对方身前。那番僧还未及起身,如何能招架得住?只骇得脸色发青,大叫道:“救我!”幸亏旁边那九名番僧已经缓过一口气,九人连成一个圆圈,最顶端那人“嘿”一声低喝,手掌陡然涨大,闪电般迎了上去。
“砰”一声巨响,九名番僧身形只晃了一晃,便稳住了脚步,他们这次有备而发,劣势已不如之前那么明显,这一掌并未吃到大亏。另一名番僧得此机会,连爬带滚,窜到同伴身后,迅速从地上爬起,略一定魂,便加入其中,十人首尾相衔,合力与史应龙对抗。
佛家以十为圆满之数,这十人联手抗敌,威力大增,每一掌打出,皆有山崩地裂之势,掌风四溢,崩得附近城墙砖角纷纷塌落。但史应龙方才为了守住绳索,不敢轻易移动,因而掌法中许多精妙之处也无法施展出来,这一重新对阵,却又生出了变化。
但见他脚步迅若闪电,身似游鱼,一套九巴掌掌法施展出来,虽然招式变化简明,但却纵横开阖,气势无铸。每一掌打出的力道吞吐不定,变幻无方,厚重时如泰山倾轧,轻捷如飞燕抄水,刚猛中揉合了柔韧,强横里更埋伏着暗劲,比起刚才单单以掌力相持,犀利了何止一倍!
十名番僧也没料到史应龙竟然如此强横,才与对方交手数招,便被逼得连连后退。他们多人施展并体联功之法对敌,固然威力大增,但在腾挪转移之上却更加被动,这一被逼后退,众人脚步无法保持一致,立即影响到防守效果,在史应龙的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更显狼狈。
“稳住脚步,不要乱了阵势”一名番僧竭力嘶喊,其他番僧虽然想按话行事,但史应龙攻势太急,他们又如何能做得到?十人在漫天掌劲漩涡中苦苦挣扎,个个身形东歪西倒,所布下的圆阵逐渐变形,犹如惊涛骇浪里的孤木小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剧斗中众番僧步步后退,很快已经被逼到城楼门口,忽然一名番僧打了个翘趔,却被脚下元兵尸体绊了一下。这番僧左掌正搭在前面同伴肩膀,自己肩上也有人相扶,众人内力共通互度,这一翘趔本不会造成太大变影响。但此时周围掌风劲烈,在剧斗范围内飞旋疾转,这番僧身形一矮,立即卷着向外拉扯,“砰”一声跌了出去,十人圆阵立即缺了一个口子。
“好机会!”史应龙暗喝一声,当下双掌齐出,一招“排云双掌”应手而为,磅礴掌力轰然疾冲,瞬息间撕裂空间,带着激昂的龙吟象鸣之音,以雷霆之势奔泻而出,转瞬间已经到了对面番僧身前。
众番僧虽然惊于这一掌声势大不同前,但也没有太过慌乱,当下只齐喝一声“阿米阿米哄”,汇聚九人功力,由最前面一人出掌相迎。他们与史应龙相抗多时,知道对方武功极为强横,自己九人联手虽不能匹敌,但要扛下一两招也并非不可能,只要等那同伴返回,自可再与对方相持,等候师叔伯赶来支援。
但史应龙在和众番僧激斗当中,早已暗中运转“积水成渊”心法多时,丹田内力蓄积如渊,这一爆发出来,威力之大,远非平常可比,这些番僧的如意算盘根本就打错了。只见双方掌力方一接触,“轰”一声闷雷似的巨响当空炸响,震得周围空气剧烈抖动,泛起无数道小心劲气旋涡。
那番僧陡觉对方掌上传来一股大道不可思议的巨力,自己九人聚起的内力才坚持不过一刹那,便告溃散,惊慌中正要撤掌,却已来不及了。他只觉那股巨力沿着自己双臂经脉疾冲而上,所过之处响起喀拉喀拉一阵急促的脆响,骨骼筋络已经寸寸断裂,痛彻心扉,不由“啊——”一声惨叫出口。
九个番僧并体联功,最前一人首当其冲,承受了最大的压力,后面八名番僧分薄之下,也被震得浑身发烧,脸色涨紫。立在圆圈次位的两个番僧忽觉前面同伴浑身一震,自己度过的内力再也无法通行,立知不妙,齐齐大喝一声,同时用力向前一推,虽被汹涌而至的巨力震得手臂酸麻,却借着反震之力猛退。后面的番僧一时不备,砰砰砰都被撞入城楼之内,跌了满地
被推出那番僧遭到双方力道所激,忽地横飞而出,“啪”一声贴在砖面,气息全无,显然已经丧命。城楼内的番僧见到同伴的下场,纷纷暗吸一口凉气,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惊骇。史应龙既已抓住机会,岂会放过其他番僧?当下大步一迈,已经追入楼内,右臂一挥,掌力已如狂潮怒涛般汹涌而至,直打地上诸多番僧。
众番僧骇得魂飞魄散,忙朝四周滚开,但仍有一人躲避不及,被一掌打在脑门,“啪”一声天灵碎裂,气绝当场。其余番僧趁机爬起,飞速聚在一起,再次联手对敌。只是他们十人联手都挡不住史应龙,现下只有八人,又岂是对手?
史应龙双臂连振,砰砰几掌拍出,众番僧虽然竭力抵挡,但左支右拙,又是两名番僧授首。其余番僧见状再无斗志,个个目光闪烁,已在寻找退路。只是城楼出口已经被史应龙占据,楼顶虽然有一高台,却仅作瞭望之用,再无出口。而且那高台离地有七八丈高,毫无可借攀援之处,又能逃到哪里去?
众番僧略一迟疑,又有两人死在史应龙掌下,其余四人大骇之下,不敢再有犹豫,忙飞身纵起,沿着楼梯向上飞奔。虽说上面高台并无通途,但只要敢跳,总有一分生机,怎么也比留在下面强。
“还想跑?晚了!”史应龙追赶上去,双手向前疾探,一招“擒龙控鹤”使出,劲力凌空透出,瞬间已卷在后面两名番僧身上,猛往回一拉。那两名番僧只道自己离着对方是甚远,就算心有戒备,也是在防对方的掌风劲气远程攻击,又怎料到史应龙还会这样的奇功绝艺?当下“呼”地被史应龙从楼梯上扯下,跌到地面
史应龙砰砰两掌结果掉两人性命,提气一跃,身如巨鹤冲天而起,“呼”一声掠上楼梯尽头,才一探头,便见最后两名番僧狂吼一声,猛地从楼顶另一端跳下。两人虽然竭力想保住身体平衡,但下坠才三四丈,体内真气便告紊乱,身体失衡,砰砰砸在地上,在地面巨力反冲之下,五脏六腑俱裂,七窍流血,命绝当场。
“真是自寻死路!”史应龙摇摇头,转眼望向别处。此时城门已经被夺下,刀光剑影中杀声喧天,外面的昆仑、华山两派弟子和铁血精锐汹涌而入,正奋力杀敌。昆仑、华山两派的弟子都是武功不错的高手,个个招式狠辣,杀起元兵来如宰牲畜。而跟随史应龙来夺取城门的士兵,却都是以前铁血镖局的老人,苦修武功多年,又精擅战阵之法,结阵而前,杀起元兵来,效率反比两派弟子要高。
一名元将在远处高声呼喝,指挥一队元兵灾后督战,驱赶其余元兵上前围攻。但城内元兵面对如此凶猛的对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每一靠上前去,立即倒在刀剑之下。因此不时又元兵不顾后面督战队明晃晃的弯刀,偷偷从墙根黑暗之处溜走。
显然守军士气已丧,若不是那名元将还在坚持,只怕大多数元兵早就一哄而散了。史应龙久历战场,一眼就看出其中关键,迅速下了城楼,随手捡起一柄长矛,猛用力一掷,长矛立即脱手而出,“嗖”一声飞出百步以外,正中那元将胸口。
“上前,上前,赶紧上前!”阿鲁托不花正竭力嘶叫,忽觉胸口一痛,整个身体被一股大力轰然撞飞,惊骇中低头一看,却见一只长矛贯穿自己胸口,虽不见鲜血流出,但阵阵剧痛正从伤口传出,不由魂飞魄散,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话还未说出口,身体已经砰然砸在地上,插在他胸口的长矛受到地面反激,“啪”一声断成两截,恰巧将伤口处爆出一个大口,震荡之下,迎空喷出大蓬血花,人却已死了。
周围元兵一看主将身亡,不由惊声呼叫,督战队闻言回头一看,个个大惊失色,忙奔到阿鲁托不花身前查看究竟。前面的元兵没了威胁,轰一声立即四处逃散,或奔向其他城门,或遁入民居小巷,无论其余将领如何呼喝,却也无法组织起来,双方相持多时的局面霎时崩溃。
众多铁血精锐见机大声鼓噪,发力向前猛冲,将还挡在前面的元兵骁勇尽数砍倒,又向外飞奔突进。围在阿鲁托不花尸体附近的元军督战队见识不妙,忙抬着阿鲁托不花的尸体撤退。铁血精锐驱散附近元兵后,并未继续冒进,而是迅速占据城门附近的有利地形,每七八人一组,固守当地。昆仑、华山两派的弟子也有样学样,纷纷占据有利地势,抓紧时间休息。
“鑫战多时,终于夺下了城门。这数百人若要是冲阵杀敌,或稍嫌不足,但要守住西门,坚持到主力大军赶来,却已绰绰有余。”史应龙松了一口气,抬头一望天空,长庚东升,已离天明不远。他想起赵敏和张无忌都已赶去南门,当下不再停留,下了城头与何太冲等人打一声招呼,便向城南驰去。
但史应龙才走了不过数步,便听远处有衣带破空之声传来,速度迅捷无比,乍一出现还在数百步远,稍一留意已经欺近百步之内。他心下一凛:“如此迅捷的轻功身法,已不在我之下。眼下在洛阳城内的,除了难姑之外,也只有张无忌那小子了。”他凝神细看,果不其然,一个道人影沿着城根飞掠而至,眨眼间已经出现在面前,只见来人锦衣玉袍,正是张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