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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栀走了,这顿饭,原本打定了主意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吃下去。
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只是有点累了,那么多年,真的累了。
也以为自己的心态足够柔和也足够坚强,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因为几封母亲的信,竟就让自己失控了。
或者也是,她从来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善良,她心里埋藏的恨与怨,还是太深太深了。
不止是关于爷爷的,还有关于母亲的,关于自己的……
那是她从记事起就刻印在骨子里的,深入血液和经脉的,终究逃脱不了。
附近车子很少,凉栀通红着眼圈在路上走,身后所有人的呼喊都无济于事。叫不住第二次逃离余家的她。
但就像当年一样,那声音远远的被她甩在身后,然后被风一吹,便稀释了。
就这么走了几分钟,一辆车子开过来,车窗摇下,是温时越。
“我送你回去。”温时越说。
凉栀没理会,继续往前走,脚步很快。
温时越说:“如果你不同意,你父亲可能会亲自追上来……他对当年没有追上来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
凉栀冷笑。
温时越说:“真的……其实那次他只以为你在闹脾气,估计回去找你同学或者朋友,闹完了也就回来了,十七岁,那么小,离开家能去哪儿?加上他那段时间……心情也不好,你懂的,所以就放任了你……可他没想到,你一走,就走了五年……他很后悔,也很害怕……”
凉栀依旧没说话。
温时越道:“悠悠,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已经没了母亲,难道连这个父亲也不要了吗?”
凉栀心口一颤,猛地停下了脚步。
温时越松一口气,说:“上车吧……今晚这顿饭你不想吃,就改天,等你心态平稳点儿,我再接你回来……下次你回来,保证你之前说的那些,全部给你准备好……”
准备好么?老唱片书籍等也许可以找到,但是母亲给她的两百多封信,却是永远找不回来了。
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凉栀还是上了车。
今晚她的确冲动了,余家到底还是要回来,爷爷的事儿她也必须要查。
查完了爷爷的事儿,其他的,关于父亲的……那或许本就是个漫长的过程……
她父亲也知道,温时越更知道,所以他们都不急一时,所以愿意给她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少时间,但却肯定,至少在这个时候,此时此刻,她是需要时间的……
……
温时越将凉栀送回了住处,甚至还打了电话给齐瑶让她下来接凉栀。
齐瑶慌慌张张的下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看着凉栀面色不好,当即将火全部撒在了温时越身上。
温时越出人意外的好脾气,居然一句话没反驳,只让齐瑶照顾好凉栀。
温时越很快走了,凉栀跟着齐瑶上楼。
齐瑶刚做好了饭准备吃。
因为齐晓阳在,所以一直等到吃饭后,齐瑶才逮到机会问凉栀怎么回事。
凉栀一个字都不想说,就说累,想去休息。
齐瑶无法,便让凉栀回去。
凉栀躺在床上,手指摩擦着母亲的那封信,还没拆封,里面像是有两三页纸的样子。
不知道都写了什么,很想拆开,却又舍不得拆开。
因为只有这一封,看完了,就没了……
这对她来说,是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的存在。
有敲门声传来,凉栀怔了下,以为是齐瑶,打开门,站在门内的人,却是顾少卿。
凉栀原本已经止住了悲伤,心情也平稳下来了,看见顾少卿,鼻子却又跟着一酸。
她上千,搂住顾少卿的腰,贴在他的胸口深呼吸,眼泪掉下来。
顾少卿叹着气,安慰:“好了好了,我来了,别怕,有我呢!”
顾少卿带着凉栀进门,给凉栀倒了一杯热茶,等凉栀情绪平复点儿,才问她怎么了。
凉栀没有隐瞒,将信的事儿说了。
说着说着,眼圈又红。
顾少卿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在她脸蛋和眼睛亲了又亲,逗她,让她不要难过,至少还有一封,也知道她母亲曾经那么用心的爱她,这是好事儿……
还说如果这封信也被烧了,那她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个事的存在,所以她还是幸运的……
凉栀被这种安慰弄得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最后吸吸鼻子,说:“你嘴巴笨了。”
顾少卿笑,在她唇上亲了下,说:“没事,堵你的嘴够了。”
凉栀脸红,伸手在他胸口捶了下:“瞎说什么呢!”
瞧着凉栀心情好转,顾少卿道:“不过你孟阿姨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跟你说这个事儿?你好不容易回到余家吃顿饭,甚至今晚还做好了留宿准备,你孟阿姨从小看着你长大,应该很清楚你母亲在你心里的地位,也知道若跟你说了,你肯定会怪你父亲,她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凉栀眼眸颤了下,跟着道:“她……她大概以为我原谅父亲了吧,虽然她了解我,但五年不见,我也改变了许多……我想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虽然这么说,凉栀心里也有点没底,可本能的,又不想去怀疑孟婵娟什么。
那是孟阿姨啊,从小照顾她照顾爷爷和父亲的孟阿姨,当年母亲怀孕期间,也精心的照顾过母亲的……
顾少卿点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吧……但你也别太自责,那是你父亲,与你血脉相连,你身体里有他一半的血,在他面前,你无需隐藏自己,想生气就生气,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必顾忌……否则,什么又叫做父亲呢?”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安抚了凉栀为自己冲动产生的愧疚和后悔情绪,只是……
“那你在你父亲面前……”
顾少卿笑:“我不一样……我是个男人,男人承担的东西和女人承担的东西不同,再者,我爸是个军人,哪儿见得惯哭哭啼啼那一套?只怕我哭一次,能被他吊起来打上三天,我惜命,就不冒那个险了!”
凉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