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巢穴里的“装点”,各条蛟龙欢天喜地,只有龙胜警惕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龙胜大人,保重啊,以后还要继续防范人类,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几乎无歹心。”
“去吧,去吧,勿得罗嗦,以后来雾山,记住要看望本大人。”龙胜抬起巨大的爪子说道。
“一定。”柳秀冲它挥挥手,下令道:“启航。”
虽然胆子渐渐壮起来,开始产生新奇,不过还是有些怕啊,各个水手迅速升帆,下橹,启动船只。
“很多龙巢啊,”宋卫将说道。
“我知道一点,几条老蛟龙十分警惕,但几条小蛟龙活泼,对我说了一些隐秘的消息。
以前,蛟龙湖巅峰时有近百头蛟龙,四周各族各兽,皆向它们臣服,其势力范围都可能延伸到了清水城一带。那时它们是持着开放的态度,也准许船舶通过蛟龙湖,但需要向它们交一些‘过路费’。
大武王朝时王思文公率大军征南,史载,蒙南群龙向大武武皇帝臣服,若真的臣服,这些蛟龙会带到大安城了。我估计实情是这样的,当年王思文公征蒙南,便是从清水河南上,拥有更多的兵力与物资,大约抵达三河镇一带,兵分四路,迅速将蒙南大部分地区统一。
面对着这个族群,王思文公也不敢动武力,同样交了一些过路费,当然,那时这些蛟龙族群庞大,十分自信,对大武王朝产生兴趣,两相进行了愉快的交流,便成了群龙臣服的说法。
不过这个族群太过单一,只好近亲繁殖,导致蛟龙数量越来越少。
这几百年,死了四头蛟龙,只诞生了三条蛟龙,龙光脑子还不大好。
迫于这个原因,许多年前,这个族群听说大海上有一座龙岛,生活着一个更庞大的族群。于是它们派出四条最强大的蛟龙,顺着清水河北下,直抵大江,从大江去大海,试图找到这个龙岛,举族迁移。
结果四条蛟龙一去不复返,路途太遥远了,也损失不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族群末落。
因为数量少,信心不足,于是它们‘关闭’了蛟龙湖。
站在它们的角度,这是一场悲剧。不过站在人族的立场,未必不是一件幸事,若是它们数量多,以它们的寿元与强大,可能整个人族都会被它们奴役。
不过这种封闭的环境,它们也不喜,终是高智慧的生灵。
以前我来到这里,因为修为弱,不用防范我,加上我胆子大,略有些学识,与它们做了几回交易,但它们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围着我,与万巫公墓那个骷髅一样,向我打听外界的消息,或者讲叙外界发生的事。
所以刚才我来的时候,不是说解释原因,而是说讲故事。讲故事便是解释原因,也用不着这个原因,人类的种种,与它们无关。
但说了出来,便给了它们一个放行的理由,再加上我准备的大量物资与食物,交易便搭成了。”
“你是说它们以后会消失?”
“早晚而已,其实不用等它们完全消失,当它们数量只剩下四五头时,便会有人族向它们动手。当然,以它们的寿元,可能是一两千、两三千年后的事了,想这个无益。”
“以前清水河两边也通航的?”
“是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这个千万不能说,一说,便会激怒它们。别看它们自大又嚣张,越是这样,越是心虚。”
“这些蛟龙是从哪儿来的?”
“谁知道呢,可能与上古神话时代有关吧,然后天地大变,一些强大的生灵包括人类,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一些弱小的生灵,包括一些弱小的蛟龙。”
柳秀忽然想到一件事。
当年吴贤妃与李怀忠陷害前太子,仅凭一句邪玉现,天下崩,是不会让唐皇杀死自己数个亲生儿子的。
然而若是搭配天地大变之类的说法,就可以蛊惑唐皇杀狠手。
毕竟那个皇孙衔玉而生太过古怪,也无法解释。好的一面,便是祥瑞,坏的一面,便能成为凶兆。
即便是这样,柳秀仍然不屑,若是天地有变,该来还会来到,无变,也不会因为一块玉便能让天下崩。
“甬罗王若知道真相,必会跳脚。”
“那又如何,只要这些蛟龙不离开蛟龙湖,即便甬罗王亲自前来,也拿它们无辄。这是它们数量少的,数量多,它们上了岸,战力同样很强大。”
“这几年,你在蒙南遇到不少新奇的事吧?”
“与这些生灵交易交流?也谈不上新奇吧,它们还算是好的,有的生灵可不会与你讲道理,有几次我险之又险,才逃了过去。”
得感谢小智,若不是小智将南山学院的藏书记录下来,柳秀查不到各种资料,便无法应对,不用等唐军到来,早死在蒙南某个禁地。
六艘船与船队汇合,各个将士发出一片欢呼。
蛟龙放行,意味着前面再无阻拦,不久,大家都能回家了。
“宋卫将,交给你了。”柳秀说道,尽管船队除了航行,可能没有战事发生了,但船上这么多人呢,每天都会有许多杂事要安排处理,柳秀一股脑全抛给宋卫将,实际上,从这时候,柳秀等于将权利也转移到他手上。
船队驶过蛟龙湖,继续顺水北下,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船队昼夜兼程,柳秀却似乎消失不见。
三天后,宋卫将走进来:“侯总管,你出来一下。”
柳秀走了出来,看到西岸边有许多士兵。
“必然,我们船队一路北下,正常情况下,不可能通过蛟龙湖,来到雾山,我们必须下船从陆路走。向东是不可能的,莫说山路遥遥,等我们到达乌河大道时,甬罗王的大军早抵达了,难道我们想找死?
向西,会绕很长的路,几乎全程皆是甬蒙的大后方,还是一条找死的路。
只有一条解释,强行攀过雾山,尽管船队顺水顺风而下,速度快。
但到了雾山则不行了,此行,许多是普通士兵,不像你那次的战斗,参与的几乎都是强者。
普通士兵速度慢,必须准备许多粮草,还有大量伤员的拖累,又要绕过一些险地,十几天能穿过去,便算是快的。
有这个时间,甬罗王足以在雾山北区聚拢更多的人对付我们。
可无论他派出的使者有多快,聚集也需要一段时间,而我们真正穿过雾山的时间只是三天功夫。”
应当是三天多一点,这还包括了与蛟龙交易耽搁了大半天,不然会更快。
“因为这个时间差,他们根本聚拢不了多少将士。”
实际上看到唐军的船队从雾山出来,许多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难道蛟龙湖里的那些恶蛟变得好说话?
柳秀看着岸边,大声说道:“你们想找死吗!速速给我滚,不然我将你们的岳山城给抄了!”
岳山城便在这里的西北边,离的不太远,是一座小城,大约有两个落花城大,既然敌人在这里出现,必然与岳山城有些关系。
若是柳秀对岳山城产生兴趣,以现在唐军的兵力与实力,足以能轻松拿下岳山城,当然,没这个必要了。况且真的耽搁,真的有危险。
真的有人害怕了,陆续地有人从河边退走。
“勿用管他们,继续出发吧。”柳秀说道。以这个速度,大约还有七八天时间,便能抵达牙民府。实际用不着七八天,还有三四天时间,便能到达“缓冲区”,那里的部落,甬罗王是调动不起来的。或强行镇压,只会逼得他们从此投入唐国的怀抱。
渐渐能回家了,普通的将士还好一点,越来越兴奋欢喜,各个重将则带着一肚子心思。
“二弟,回去后免不了一地鸡毛。”
征南大败,丢掉乌蒙,鲜于仲枢又是柳招的人,本来败的不会这么惨,之所以这么惨,是因为裴如安提前逃跑,并且烧掉清河渡的船,裴如安又是李怀忠的人。
可想而知,回去后有的吵了。
为什么迟卫将与鲜于仲枢顶撞,有可能是他想提前站队……
不但迟卫将,即便牛卫将,自从出了雾山,也开始有了心思。
“与我们有何干系?”
眼下柳秀是主将,回到巴南,还能继续做“总管”?
说着,他扭头看着东南边。
“去年像这时候,我已经回到了柯家寨。虽然有几个人人品也不好,总体上是一个安静的小寨子。想到了繁华的大安城,忽然间我居然感到了一丝陌生。”
…………
“阿蛮,唐军败了。”杨龙木说道。
“唐军败了,杨尊者,能否说说?”
杨龙木将他打听到的说了一遍,又刻意说了夜魔毒与三河镇之战。
是鲜于仲枢有意放出来的,我们败,不是败给甬罗王,而是败给了雪蕃人。虽败,也打了几次漂亮的反击战。为什么说夜魔毒呢,鲜于仲枢于葫芦城将各个头领召集,说若无唐国,甬罗王能否成为蒙南王,一统五蒙?没想到他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居然勾结世仇雪蕃人对付大唐。
乌蒙地势卑湿,离雪蕃国更远,与雪蕃人几乎无交接,但许多人是知道的,自从雪蕃国强大后,多次派兵寇掠甬蒙寇,说世仇,也不谓过。
因为雪蕃人的加入,我们不得不放弃乌蒙,但这是一个地道的小人、奸雄,为了实现他的野心,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也许他给予你们一些承诺。一旦真让他占领,什么承诺也不会实现。
孟王墓曝光,许多人都能得到夜魔毒,我们能用它对付甬罗王,甬罗王为了财富、为了女人或为了其他,便能像孟天王那样,用夜魔毒威胁控制你们。
若此,你们也不用害怕,它见阳光便死,扩散速度慢,但以后一定要派人守夜。
甬罗王既然想统治这里,也不会下贱如此,除非他也学习孟天王试图开“天路”,不过以后正式征税是避免不了的,而不是像唐国这样只征一点商税。
这是有意地增加各部的恐慌,人为的制造矛盾。
曝光三河镇之战是一理,唐军三河镇大捷,烧掉甬罗王无数粮草,唐军也在烧,粮草必然越来越紧张,甬罗王的大军抵达,必然要凑集粮草,指望他买粮食是不现实的,就算你们主动交出粮草,他还会逼迫你们交出更多的粮食。最好你们从现在起,将粮食藏好,不然就会引来祸患。
有人会听,有人不会听,多少会增加甬罗王凑集粮草的难度。
此外说明一件事,未想到甬罗王不要脸的投靠雪蕃人,我们才大败,纵然大败,靠一群残兵败将,还屡屡击败甬罗王的军队,大肚峡、三河镇很遥远,但乌陵山与葫芦城两战,是有许多人亲眼看到的。
至少消息放出去后,有的蠢蠢欲动的部落便不敢冒然行事,唐军也能顺利撤离。
“夜魔毒,难道师父也去了前线?”阿蛮心想道,但也不一定,那个毒就在通道里,只要懂毒理的人,都会有办法抽取。
“阿蛮,唐军已经撤到了乌水城,不日便要翻过雾山,落花城有不少人以为我亲近唐国,所以我也要带着家人离开落花城去唐国。”
“去唐国啊?”
“阿蛮,你莫想,唐国虽好,没有根基,也难生存。你师父生前有将你嘱咐给我的意思,恕我无法做到,只能通知你一声,以后去落花城一定要小心,更不能说你师父是唐人,否则会招来祸事。”
“谢过杨叔父。”
“勿谢,”杨龙木说完,匆匆离开。
阿蛮转动着脑筋,他是一个小人物,不会有人找他麻烦,但真的不大好说,想了一会,将孟天王的笔记与阴舍诃的那面幡用油布包紧,跑到他家东北的一颗老树下挖了一个洞,藏在里面。至于其他的,即便找到也没关系。
覆上土,他向北方遥望:“师父,你现在还好吗?”
呢喃声中,风儿轻轻吹起,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与他和鸣。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