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是青女眼眶之中似噙着泪水,继续逼问道,“你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我们情定三世,你已经修得小周天境界,不可能没有想起来一些往事。”
青女想起方才天女传来的消息,她心中微微一痛,再是看到陈靖之一片茫然的表情,心中原本只是有些怨气,但是避而不答,令她由怨气转为怒气。
“我与越仙子一直存有误会,我知仙子情深,然而我并非仙子所言情定三生之人。”陈靖之语气坚定,青女陪伴一路,心中虽有感激,但是十分明白自己不是原来的陈三郎。
青女眼角的泪水骤然滑落,失落难言,语声带着哽咽道,“天女曾言,即便三生情定也难逃一丝天意,若真是如此,我情愿没有这三生之约。”泪水滴落,青女也不知为何心中那一股失落越来越强烈,眼前之人似乎与她记忆之中的少年越来越远。
“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凡尘桎梏?”青女再次逼问,心中更是委屈,送出炼剑之法给区芸儿原本并不算什么,只是青女无来由心中一股幽怨因此而生,加之如今天女传来要事,更是令她心中愧疚。
为了这三世情缘,母亲因此而死,自己却还在此处执着,原本以为三生情缘,今生可得圆满,但是对方却完全不记得前生之事,一切努力,都被忽视了,那一股委屈很愤恨越来越是强烈。
陈靖之目中微微一凛,背过身去,负手沉声说道,“仙子确实认错了人,因果缘法非一言可定,纵使是大能修士也难。”
“厚颜无耻。”青女狠狠地跺了跺脚,微微侧着螓首,眼含晶泪,唇齿似乎轻轻颤抖道,“你个负心汉。”说罢脚下一跺,化作一道光芒飞速离去。
陈靖之脚下一动,想要追上去,但是终究是止住了脚步。青女要找的人是陈三郎,而不是他陈靖之,此前误会,青女已经付出许多,自己不可再往前一步,以免再误其人。他望了一眼青女远去的方向,稍稍叹息,随后坐在江边,望着江上白帆破开水浪。
他一人独自坐到了傍晚时分,再也不见青女的踪迹。他起了身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人生之旅,万千过客。他抬着头看向了江边的明月升起,遥远之处似乎有歌声传来,不多时一阵女子的嬉笑声音。
陈靖之凝眸看去,江中一艘大船浮现,女子娇俏的声音从船上传来,而陈靖之望气术之下却发现这些女子不少竟然是鬼怪、妖灵。他想了一想,施展太阴藏灵术,就将身上的气息收敛而去,看去只是一个模样俊朗的少年。
大船看去晃晃悠悠靠岸,但是又很快从蒋欣出现在了江边。船上走下来一群莺莺燕燕,皆是衣衫暴露,月光之下显得肤色白皙,红唇娇艳。陈靖之看了一眼,佯装离去,但是立刻被几个女子唤住。
“这位郎君,你怎星夜在此?莫是不知江边常有水鬼出没,你一个凡人难道就不担心吗?”这女的声音嬉笑之中带着几分温柔。
陈靖之回头看她,此女艳若桃李,此时露出洁白的贝齿,正是嘻嘻笑着看他。
“就是了,小郎君,江边可是经常有水鬼,有精怪,你一个人在这你不怕吗?”
“若是被这些精怪掳了去,你的父母兄弟必定伤心欲绝。”
“对呀对呀,我们在江边可是看过许多你这样的年轻男子呢,日后可不要来江边了。”
陈靖之心中一笑,常人若是遇到这些鬼怪、妖灵,听到如此劝说必定以为遇到了什么仙子神女,却不知道这是一群敲骨吸髓的怪物。他顺着这些精怪的话问去,佯作惶恐道,“诸位一定是仙女下凡,小生三生有幸,能够得到诸位仙女的点拨。我立刻就回去,明日必定供奉诸位仙子神女的牌位。”
“嘻嘻,你这傻蛋,现在月黑风高,正是妖精鬼怪出没的时候,你现在离去正好让妖精鬼怪们吃了。”
“就是,你呀就呆在此处,我们今夜在此,绝对没有鬼怪来伤你。”
这些鬼怪、妖灵个个嬉嬉笑笑,似乎一本正经劝说陈靖之。
陈靖之拱手问道,“那就多谢诸位仙子神女了,敢问诸位仙子神女从何而来?”
“我们?我们北江神女门下的侍婢,许久没有来凡间,今日却是被你撞上了。”
“哎呀,既然遇到了就是有缘分,还没有请教郎君的名姓。”为首的一个女子看去二十许岁,身材凹凸有致,风韵别致。
陈靖之笑着拱手道,“在下陈靖之,敢问仙子芳名。”
“小女子名作倩云。”为首的女子指着几个少女一个个介绍,每每点到那个少女,或是娇羞一笑,或是嘻嘻望向陈靖之,又或者娇憨可人,神态不一而足。唯有一个身穿绿衣,名作绿萼的少女眉眼之间一股忧愁,只是远远点了点头。
一个名作翠英的少女埋怨道,“倩云姐姐,今日月色正好,又恰逢遇到陈公子,不如请陈公子到船上一游,尽地主之谊?”
“就是就是,倩云姐姐,恰好神女不在,我们就可做主。”此中少女个个颜色淑丽,此时不约而同地说道。
倩云略带为难,看着众位少女,似乎被央求不过,只好“哎呀”一声,松口道,“好吧,好吧,只是万万不能让神女知道了,否则少不得要罚我呢。”
“倩云姐姐放心,我们不会告诉神女的。”
“陈公子,快快去吧,明日再送你回去。” 一众少女立马簇拥着陈靖之,欢声笑语传了许远。
陈靖之看着她门一套戏路娴熟,看来平日里就是这般哄骗的。他笑道,“多谢众位仙子神女厚爱,还请诸位先行。”
“哈哈哈,真是个呆子。”
“真是好玩,人间的男子都是这般的吗?”
“我都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的少年了。”
一众女子嬉嬉笑笑,在前引路,这时候名作绿萼的少女轻轻靠了过来,咬着唇小声地说道,“公子你快快借口离去,不要留在此处。”
“绿萼,你和陈公子在说什么呢?”
“嘻嘻,绿萼要不我们请神女把你许配给陈公子。”
“呸,凭什么是绿萼,我也…”
“真是个骚蹄子,哼,你也思凡了吗?”
十余位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惑,又似乎十分纯真的打趣,一路上热热闹闹。
绿萼顿时不敢说话,连忙低下头去,陈靖之感受到她身躯微微震颤,似乎十分畏惧,当下心中一寒。走到江边的船上的时候,陈靖之忽然停下了脚步。
倩云不解地问道,“陈公子这是怎么了?”
陈靖之叹息道,“神女之所,其实我凡夫俗子能够前去的,岂不是玷污了神女的宝地?”
“哎呀,你说什么呢?”一个少女依偎过来,嗔怒道,“若是到了船上你就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了,届时若是诸位姐姐瞧上了你,也让你与我们一般共享长生?”
“绿萼,是不是你又对这位公子胡说八道了。”
“哼,绿萼,你怎么每次都是如此,虽然你姿色寻常,但是这般作为实在太下作了。”一个女子狠狠把绿萼掼在地上,出声怒斥,伸手欲打。
陈靖之横在面前,将这女子的手一把捏住,哂然笑道,“仙子为何动怒,这位绿萼仙子并未做什么事情。”
“你…”这女子被捏住了手臂,顿时面色发青,喉咙之中挤出一个字来,而后瞬间裂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你是何人?”倩云尖声一叫,伸手化作一只鬼爪抓去。
陈靖之起手往鬼爪的正中一点,倩云也是发出声惨叫,化作一团轻雾,余下呼呼叫声。其余女子见此纷纷尖叫着打来,陈靖之大袖一甩,飞刀骤然掠出,星光在黑夜之中尤为两眼,七八个精怪被星光打中,瞬间化作一堆灰烬。
其余四五个精怪见状惊慌四逃,陈靖之看了一眼未作理会,而是看着跌倒在地惊恐的绿萼。
绿萼面色苍白,满是恐惧。
“姑娘不必惊慌,方才你提醒了我,我自然不会伤害你的。”
绿萼连连摇头,哭着催促道,“不不不,你快走,若是被神女知道,她一定会把你杀了的,你快走吧。”
陈靖之轻轻点头道,“我看姑娘身上并无煞气,想来不是同流合污之人,我愿助你跳出此处。”
绿萼顿时充满了希望,但是随后又是拨浪鼓般摇头,咬唇凝望着陈靖之坚决说道,“我不能走,你快走吧,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只是她刚刚说完,又抬起头来,满怀期待地,“若是公子能够逃脱,请代我向东林县西城一户姓梅的秀才传话,就说他女儿极好,不必挂念。”说着泪如连珠子,还在快快催促陈靖之逃走。
陈靖之只是心中一动,立刻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转过身去,见到一个红衣人狰狞地看来,笑道,“不是她不走,是她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