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花三猜测那只看她杀人的巨鸟是青尘的重明,江离洲兴味又被勾起来,问花三道:“你猜中了么?”
花三瞟一眼徐怀恩,迟疑了一下,“中了,那就是青尘的重明。”
她办完了事,怕给刘葵歌添麻烦,就没去了歌山,直接返回了五庄。
途中遇大雨,进了凝花山上的破庙,遇到了一个梳头的女鬼。
当夜神神鬼鬼的,花三被迫听了许多事,原本未愈的伤口又裂开,心神劳累,回五庄后就又病倒了。
醒来后听说青城山的柳不留前来拜谢,想见她一面,叫花黍离以花三伤重不好见客给婉拒了。好生招待了他几日,将花三追回的掌门令和青尘小叔父的人头一并交给他带回青城山。
后来花三听徐仙说,柳不留要见她一面,托的是花三姑娘行事那夜,青城派的没看管好重明鸟,叫它逃了出去,又偏偏受了青尘小叔父身上的掌门令吸引,直往三姑娘办事那处去了,听说这鸟惊了花三姑娘,青尘特地遣柳不留上门,提了许多礼物,一是道谢,一是道歉。
倒是自己将那夜的大鸟便是重明一事抖落了出来。
丝毫不提柳不留寻一个爱穿红衣的姑娘,那爱穿红衣的“像花三,又不是花三”一事。
徐仙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偷听到花黍离与花锦郎说,柳不留上门,怕是要看看花三是不是那个爱穿红衣的,嘱咐花锦郎往后少与青城派的来往,免得斜生了别的枝节。
但花锦郎只说,柳不留虽是要寻一个穿红衣的,也不说是寻仇人还是寻恩人,满苏地地找人,说着像是花三吧,花三就在五庄里,三番两次的有机会也没见他来过。
我那日与他说过几句话,也问过他要寻的是不是花三。但他只说,人其实他已经寻到了,现在不过是欲盖弥彰,迷惑有心的人,不叫他人知道他要寻的是谁,免得给那红衣姑娘带来麻烦罢了。
他虽没有明白答我那人究竟是不是花三,但这不直说,倒是透露了一些。我猜他是寻恩,并非寻仇,若花三便是那人,以花三那样满地惹人仇怨的,五庄鞭长莫及时候能有人帮帮忙拉一把也是好的,大哥难道是忘了她在不兰成被湘地的一剑刺了差点死了的事情么?
徐仙说花黍离听完,有些踌躇。
花锦郎又说,青城派在江湖多年了,现今五庄与青城派可算是旗鼓相当的,往后若是有事,能有个青尘在江湖里帮衬,大哥的路子走得也能顺畅些。
总归是没应下花黍离的叮嘱,还兴了别的打算
什么打算?
徐仙就没听到了,花锦郎的心腹犬虻发现她在门外站着,一双蛇眼的光跟刀子似的射出来,惊得她落荒而逃,不敢再待下去了,自然就没听到了。
花三受了伤,心里头又堆了些烦心事,徐厚也不在庄内,劳心劳神的事就不想去管,在床上歇了好几日,正巧花黍离之后按往年如常入宫面尊,她寻了空出庄找徐厚,又碰上了瞳怪,差些死了,此后就是被花锦郎以养伤的名义囚在百丈峰上了。
此时徐怀恩在,花三也不好与江离洲说这之后的这些事,只是说道:“中了,那就是青尘的重明。”
又怕叫旁人听了去,给青尘这头带来些什么麻烦事,在江离洲追问那重明鸟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只是大概说:“不过就是一只大了些的鸟儿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江离洲道:“怎么可能没什么稀奇的?那可是重明鸟,是从山海来的,天地间只这么一只。传闻它目生二珠,能视千里,你可看到了?”
花三老实答道:“那是夜里,我不能暗中视物也没有千里眼,看不清它是不是目生二珠。”
江离洲有些遗憾,有些不甘,又追问道:“那你可看清它颜色了?它那脚可是传闻中的虎脚?翅底下可有金光四射?可如人能说人话?”
花三一再摇头,被这连问弄烦了,道:“我正忙着,哪有那个功夫去看那只鸟?”
江离洲有些恨铁不成钢,气道:“难见的重明鸟就在你身侧,普通人早就想方设法去捉去看了,你在忙什么?!”
花三被江离洲这么一反问,有些烦躁,低声嚷道:“我在忙什么?我还能忙什么?我是杀人的人,青尘要杀他那小叔父拿回掌门令,我将他那小叔父追到了,十二个人围着我,大家都想着先下手为强,你说我还能忙什么?!”
那夜,那处破落小院中,她独自对着十二人。
若是以前的平常时候也就罢了,独刀对百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偏偏她高估了自己,执杀冥那剑伤她伤得重,日夜赶路又叫伤口再裂,她心侧那处疼得厉害,莫说大动作,吸气呼气都觉得疼痛,对阵十二人时难免自觉有些捉襟见肘的窘迫。
那些人大概是看出她有伤,十二人摆了个阵,分了几波次第攻来。
她疲于应付,又被缠得逃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忍着疼痛应对,心里满是懊悔,悔自己不该为了不待在五庄里跟花黍离强要了这差事。
一边懊悔,一边又要抵挡那些袭过来的刀剑,还要寻那阵法的破绽,将来人一刀杀掉。
只有人死光了,她才能活。
大公子一向也是这么教的。
而那只巨大的鸟这么突然地展翅蔽月而来,在场人皆是惊慌失措,惊叫连连。
她那时不知道那就是青尘的重明,不知道它只是过来看一看,自然比那些见过重明鸟的青城派人更是张皇。
加之叫了几次老鸦去盯那巨鸟都不见回应,心里更是忐忑,只想着快些将这些人解决了,这带翅膀的怕是打不过了,取了青尘要的人头后就赶快撤走就是了。
她疲于保自己的命,疲于完成自己强要的差事。
而江离洲现在问她,她那时候在忙什么。
她是五庄的花三,说的办事,就是杀人,她忙的还有什么?!
低嚷罢了,心里顺了些,但见那徐怀恩原本低着就没抬起来过的头更垂下去了,一直纠着的两只手更是纠得更紧了,拱肩缩背地瑟瑟缩缩着,花三心里懊恼得紧。
她想那徐怀恩原本不一定知道她是花三的,或是不一定知道她是个杀人的,这下好了,江离洲特别对待的这小姑娘心里,一定惊怕她这杀人的人。
并且一定在想,江离洲为何要跟一个杀人的人往来。
丧气一阵,想着干脆告辞好了,徐怀恩不是自鸣人,应该是要暂住在江离洲家里的。反正徐厚与她约了十一月二十一,也没几日了,她在城中找个客栈,至于房钱饭钱,等徐厚来了再替她结了就好。
心里不免怨了会儿徐仙,想她平日里对徐仙是不是太过好,倒叫她这主子被庄奴徐仙管得死死的。
丧气罢了,要站起身告辞了,并且打算告辞得要干净利落潇潇洒洒。
恰这时候,徐怀恩突然抬起头,直盯她,一双眼通通红红,又愤又哀痛,激动问她道:“我想起来了,你穿红衣,你脸上有一道剑气伤的疤,所以你是花三?你是花三?!你是不是五庄的花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