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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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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黄泉关口多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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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被阿魓牵着回到先前的小船上坐好了,花三仍旧是一副受了打击的郁郁寡欢样子。

    阿魓跟一众鬼差和小鬼赔不是,那一众小鬼和鬼差因山鬼阿魓的身份,又碍于花三手拿着断风刀,都知晓传言说里头藏着位不得了的大人的,也不好真怪罪花三,里头职务最高的那个鬼差只说是,“今日虽未起大乱子,但惊动了桥上的生魂,耽误了其中好些人的时辰,按理来说是要跟判官们及我主上报一声的。”

    阿魓连连点头表示理解,道:“官人有官人的差事,秉公办理,只管上报便是,若是九泉主怪罪下来,让他来找我阿魓便是了,今日的后果,由我阿魓一力承担,还望莫怪罪我朋友。”

    那鬼差恭恭敬敬地应下,斥退围观的一众鬼,令各人去忙各人的了。

    阿魓叹着气,复又回到船上,牵好了花三的手,叫花三去看桥上,道:“你看,你这断风的刀气一出,扰了多少生魂?他们其中有些被刀气所伤的,再投胎的时候少不得有个痕迹,若是重的,断手断腿都有可能,更不必说这么多生魂为了看热闹,也不赶投胎了,都齐刷刷站在桥边看你。听闻方才桥上还因着你闹的这一场骚乱,也是乱七八糟的,便有生魂趁乱没喝孟婆汤便跑了,还有推倒了孟婆的,还有换了汤的,哎呀你这真是……你这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说话间,撑船的小鬼匆匆忙忙一竿子将船撑离岸边,心急火燎的,就是因得了岸上大鬼差的暗示,尽快将花三和阿魓送走。

    花三顺着阿魓的手指去看奈何桥,桥栏杆上还趴着靠着许多生魂看余下的热闹,都在看花三乘着小船远去。其中一个女子,高高举了一只手使劲跟花三挥了好几下,颇为欢欣雀跃的样子。远远的,花三也见不得她的脸面,只感受到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满满的久别重逢的欣喜。

    便鬼使神差般,也挥了一挥手回应了一下,心内不知为何有一丝丝愉悦。

    就见那女子心满意足,顺从随着鬼差的指挥与其他生魂一起又排好了队,还频频转头看她乘的这只远行的小舟。

    花三又见得长生也已经在孟婆的那口锅前排好了队,些些佝偻的身影在前后都是很显眼的。阿魓方才道,长生是遭狐妖沈氏用利爪取心来食,胸口的肋骨断了,才这般驼这背的。

    花三也遭瞳怪李长安这般取心过,五指扎进她心口,整只手穿过她的血肉,直接将心脏狠狠抓出来,连着心脏的筋脉一齐拉扯而出,并拉断。

    因此她是知道那痛楚的,长生那时候,想必也是痛不欲生。

    啊,也不是痛不欲生,听闻是当场直接死了,又惊又俱又遭挖心,再遭吸食血液,然后血肉拆碎入腹,那狐妖连他的骨头都要打折了之后嚼碎了咽下去。

    端的是死无全尸。

    就算是这样,长生也不愿花三去杀那狐妖。

    方才在桥上,他怎么说来着?

    他看着花三震怒拔刀,驱了一众鬼差,凌厉的刀气如凌冽的寒风,殃及还未上桥和离她近的一众生魂,一时之间鬼哭狼嚎生魂悲叫,全都乱做了一团。

    长生!你若是想!等我上去,为你除了那狐妖!

    长生震惊了,仿佛生前无人这样对他好过,无人对他这般怜惜过。

    可是长生只是淡淡笑了啊,有礼作揖,那淡淡的声音从那么远的接近桥中央的位置传过来,应该是很小声的,可是花三看着他的口型,那淡淡轻轻又满是似水柔情的声音,仿佛是盖过了这世间所有的嘈杂,振聋发聩般,落在花三耳旁。

    “姑娘有心了,长生布置的。阿现对我极好的,我此生能遇她,相识时候她未曾负我,满心只有我,我知足了。纵使后头将我吃了,我也不悔。”

    长生说罢,跪地行了大礼,复又抬头与花三道:“长生知姑娘是神人,只求姑娘放过阿现,长生已身无长物,但有来世,必报姑娘。”说罢又自抬手,狠狠在自己小臂上咬下一口来,举手给花三看,道,“以此印为记。”

    魂上有伤残,来世变胎记,这是长生叫她好相认。

    好一个不悔。

    花三在远行的小舟上远远看得长生端起了孟婆递的一个碗,心里复又低落起来,难受低下头,再不去看桥上。

    阿魓见她沮丧,拍一拍她手背安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对那狐妖情根深种,心甘情愿将命给出去了,还不愿意计较,你就当他是个教不悔改的痴情人就好了,这样的人何其多?你难道要个个计较过去?”转了头问撑船的小鬼,道,“哎,黄泉关口那个人,还在那儿吗?”

    小鬼也不需要阿魓多提点,立马会意阿魓说的谁,使劲点头道:“在的在的,只是这一段时间黄泉关口的风沙更大了些,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上次我主专程去看他,叫他的名字,他没个反应,还问我主,那是谁的名字?昨日我有事去黄泉,我主让我给他带话,他竟然连我主也不记得了。”

    阿魓听闻这些,又拍一拍花三的手背道:“你看。这说的是一个生魂,大约五年前来的一个年轻生魂,也跟那长生一般,好像是个书生,过奈何桥的时候喝了十碗孟婆汤,都消散不掉他的记忆,执念甚是深重。那人不肯投胎,走到黄泉关口不走了,说是要等他的爱人再一块儿走,九泉主玩心一起,便应允他了。但是那黄泉关口啊,日日风沙吹打,像是鞭子打在身上,莫说生魂,鬼差路过的时候都怕,脚步都要加快几分,那人居然在黄泉关口门后就这么等了五年多,风吹沙打的,他早就不记得他姓甚名谁,但还是知晓自己要在这儿等爱人的,但是问他爱人姓甚名谁,他从初初时候的不敢说、怕九泉主善心一发、将人提早拘了来,到后来的连那爱人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花三听着,愣愣抬头,问阿魓道:“他缘何如此傻?若是年轻,怕是要等上几十年呢?”

    阿魓叹道:“所以说,人这种东西,本来已经是九天之下最脆弱的东西了,任哪个妖魔鬼怪都可以随意践踏的,但偏生多情的不少。脆弱又多情,多伤自己?难怪你们人总也活不长,但偏总想着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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