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差不曾听过见过瞳怪这种东西,便道不知道苏地之上和九泉之下有叫瞳怪的东西,但说那个目生紫瞳的东西,是个人练成的妖怪。
花三吃了一惊,低头问阿魓道:“怎的人也能炼成妖怪么?”
阿魓一副“你果真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道:“怎的没有?世间万物都可修炼,要么成仙成神,要么成妖成魔,人自然也是可以的,成了妖怪的人,就是人精。但是这种情况比较少,人虽然命短又脆弱,也没什么大用,但有血肉有七情六欲,已经是九天之下最好的形态了,修炼成妖虽然得寿命延长,但是风险危机跟别的鬼怪精怪遇到的也差不多,九天之上但凡落个什么东西,砸到砸不到都会死,因此也没什么好的,千百年来,人都只想成仙,只有蠢人才想做个妖怪。”
又说,“他说的这个,大概是跟哪处的妖怪或是山神,又或是跟九天之上的哪一位大人做了交易,换走了些东西,只好成了妖怪的。我之前在桐城见过一位,他喜欢的女子是画中人修炼成精的,画纸无血肉,那女子成了精却没有内丹,没有内丹便活不长久,九天之上随意落个雷都能将她劈死的,这个人就跟九天之上的玄……咳咳,哎呀,总归就是一位大人做了交易,将自己的心肝脾肺都交了出去,得了修炼之法,将自己炼成了妖怪,再将自己的妖丹给那画精,没了妖丹,他活不了几天就死了,那画精听说他死了,当下也跟着自我了断殉情去了,倒是白瞎了那人的一番心血。哎呀,所以说啊,你看看你们这些人,因为情情爱爱的做的蠢事可不少,麻烦得很。”
花三听得咋舌,称奇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既然不是瞳怪,花三便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个成了妖怪的人,听起来也不算厉害的样子,与苏木易和阿魓合计了一下,由那鬼差将苏木易带回肉身那处去,免得时间长了,回不了了,成了一个没法飞升上九天,九泉又不敢收的孤魂野鬼。
那鬼差道,听说苏木易是在冕阳村的小码头无意乘了一条小船来的,撑船的小鬼脑子笨得很,被苏地九五之尊的到来给惊吓了,慌张之间竟然推了两位生魂到忘川里去了,腾了位置给苏木易。那小鬼也是没脑子,只想着将苏木易带回苏城,就路经了此处。没想到刚来就听说九泉之主才大大整饬了此处,知道自己又是弄丢生魂,又是载了人皇的,一定是重罪,竟然吓得丢下一船生魂一溜烟跑了,留下苏木易在此处。苏木易大概是待得无聊了,下了船在四周围转了几圈,那船没有小鬼压制,又没了一个活着的魂魄的力量,不知道顺着忘川河漂到哪里去了,还得差鬼去找。而那撑船的小鬼已经叫这位鬼差捉住,交给别的小鬼带到大判官那儿去了。
花三听了,有些担忧,问道:“那两只生魂掉到忘川河里去了,没有事吧?”
鬼差默一默,回道:“落进去那一刻便被河里的阴鬼撕碎吃进肚了。我等还不知怎么回禀。”
花三忐忑不安起来,问鬼差道:“都是苏尊才有的这档子事,九泉之主可会怪罪苏尊?”
此前阿魓和撑船的小鬼曾道,生魂少一个,或是伤一个,都会影响人间轮回运转,现在一下子少两个,还是被阴鬼吃尽了的,那就是没有了的,这影响自是不必说的。
鬼差抱拳回道:“我主自有定夺。请二殿下不必担心,苏尊乃是人皇,担苏地命脉,我主自会酌情处置。”
阿魓在旁嗤笑一声,道:“酌情处置?他倒有那个能处置他的胆子。若不是他现在担着苏地,他这九泉之主如何做的安稳?”
鬼差有些讪讪的,不敢得罪阿魓,在阿魓跟前也不敢为自家主子说话,托辞码头只有花三他们的一条小船,去找船去了。
花三听阿魓这话,方才有些放松,牵了苏木易的手,笑着与苏木易道:“哥哥,你看,因你是苏地的九五之尊,天上地下的都不敢为难你。”
苏木易笑一笑,道:“这苏地尊主的身份,确实是好用。”说罢脸上有些落寞,又有些悲痛,握紧了花三的手,低头看着花三,眼中灼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好半晌,才低低笑出声来道,“你一转眼,竟然已经长这样大这样高了,我那时候在湖边见你,你还不过只是一点点,矮矮小小的,像个小汤圆。”
花三一愣,面上一红,扭捏笑一笑,道:“我那日还不知道你是我哥哥,等到晚上悄悄跟大公子说了,才知道。”
她那时候才六岁,那一日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大家都到前头去了,看她的宫奴和侍卫一个都没有,她师父布置了课业,也到前头去了。
她本来想偷懒,趁着没人看着她,干脆就在湖边痛痛快快地睡一觉,又怕师父其实没走远,像之前几次一样就藏在哪处地方偷偷看她。她便不敢,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地练刀。
说是湖,其实也不过是个大池子罢了,是皇吾觉得她这处太燥热,叫人挖了小半年,挖出了一个大池子,也不布亭台廊桥在上头,这一头是她练刀练剑的空地,那一头原本就是种满了楠树的一大片林子仍旧留着,老鸦们平日就歇息在里头。
那一天,她已经察觉到林中有人,鸦们的动静太明显了,高兴想着,果然是师父躲在树林里头偷偷看她了,便练得更加卖力起来,好叫师父觉得她表现得好,叫师父夸她一次,却不小心被自己手里的刀伤着了。
伤在左臂,刀口拉了好长一条,血流的多,叫她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
她还以为师父会从林中出来,给她包扎,安慰或是斥责她没用,但是却总也不见师父出来。
她便有些沮丧,自己坐在湖边,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止血,因人小,又只有一双手,便用牙齿咬着布条的一端,另一手往左臂绕。
这一低头,便听到老鸦嘎叫一声,她再一抬头,便看到有个穿着红衣的少年,被老鸦从林子里头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