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柯特渐渐轻松了下来。他已经离千法城足够远,要在茫茫的大海上追踪一艘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有鉴于之前受到的袭击,拉斐尔决定改变航线。他已经发觉到,持续不断吹来的强风是种法术。即便黑珍珠号绕点道,也照样能提前抵达目的地。
柯特赞同拉斐尔的做法,他也不想节外生枝。既然理查德敢跟柯特撕破脸皮,那么他自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柯特无法送讯给戏龙者艾欧厄姆,他派出去的信使肯定会遭到拦截。由于距离太远的关系,柯特也不能精准的使用传讯法术。兰德尔同样无能为力,魔法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
于是柯特干脆的把理查德抛去脑后,转而着手处理眼前的问题。二十名随行的佣兵中居然有四名晕船,他们每天都吐得死去活来。经过三天的航程,兰德尔的症状倒是彻底好转了。她开始习惯摇晃的船舱,甚至在黑珍珠号遇到风浪时,兰德尔还会很孩子气的张开双臂,滑过倾斜的甲板。她努力的享受一切,这样的转变让柯特觉得很突然。
某种意义上,兰德尔似乎正在进行一次愉快的旅行。她经常呆在甲板上眺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柯特和阿迪奥斯练习剑术时,兰德尔也会兴致盎然的旁观。她莫名其妙的变得外向,根本不像是名自律的无面者。
柯特隐隐的能够察觉到些什么,但他不打算主动出击。反正除了柯特以外。兰德尔在船上没有熟人。如果她真的有事想说,柯特始终是唯一的选择。
这天清晨,柯特一如既往的早早起来。他简单的完成梳洗,然后走上甲板,迎着朝阳的光芒开始活动身体。在黑珍珠号上没法跑步,因此柯特向阿迪奥斯学了一套热身操。他进退有度的挥拳踢腿,挎剑穿甲的身姿看起来颇有几分英武。
经过十来天的练习,柯特身上的肌肉已经显现出了轮廓。他从不偷懒,因此无论做什么,进步都会异常的迅速。
兰德尔悄无声息的出现。坐到边上。她默默的看着柯特汗如雨下。咬着牙齿把同一个动作重复上几十遍。兰德尔很清楚,柯特是多么的努力。但她从来没有听到过柯特抱怨,仿佛吃再多的苦,对柯特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让兰德尔莫名的悸动。她必须承认。柯特的坚忍充满了吸引力。
从察觉到自己对柯特动了心起。兰德尔就开始一点点的失去自制力。因为感情与理智是相互矛盾的存在,它们总是此消彼长。现在兰德尔的感情已经觉醒,理智不能再继续主宰心灵。她的动摇日益强烈。过往的理念被现实逐渐碾碎。兰德尔终于意识到,她对艾欧厄姆的感情不是爱。那种不求回报的牺牲只是盲从,原因是兰德尔亏欠艾欧厄姆无量。
于是,兰德尔自由了。她加诸于自身的枷锁碎裂一地,过去奉行的理念也烟消云散。兰德尔不为人知的获得了新生,她对艾欧厄姆的崇敬依然如旧,但看待人生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在兰德尔的世界中,艾欧厄姆成为了一道巨大的背景。他不再遮住天空,阻挡兰德尔眺望远方。
可是,柯特从来不给兰德尔回应。即便由于萨比娜的介入,兰德尔曾经非常露骨的失态,但柯特依然不为所动。他很明显的在抗拒,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兰德尔的身边,有无数的男人在争相献媚。只要她愿意,转眼间就能拥有数以百计的情人。柯特却不屑一顾,他好像觉得,能够维持住现在的关系,当好兰德尔的无面兄弟就足够了。
这让兰德尔不知所措,进而沮丧,甚至是愤怒。她习惯被人绞尽脑汁的追求,从未品尝过遭受拒绝的滋味。
兰德尔想过要对柯特置之不理,直至柯特追悔莫及。但事实证明她做不到,感情最为奇妙的地方,就在于不受控制。更糟糕的是,即便兰德尔打算投降,她也不能确定柯特是否会受降。最后兰德尔只能凄惨无助的挣扎,在恋爱的战场里,她是个标标准准的新手。
当兰德尔陷入沉思的时候,阿迪奥斯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面色阴晴不定,时而展颜微笑,时而咬牙切齿的兰德尔,就走向了柯特。柯特迟疑的收住动作,他发现阿迪奥斯的身上带着杀气。阿迪奥斯则露齿而笑,同时拔出佩剑,向着柯特说道:
“做好准备,柯特。今天我会认真一些,因为我忽然发现,你是个应该受点教训的家伙。”
“多管闲事……”
柯特皱着眉头拔剑,顺带扫了兰德尔一眼。——他不是笨蛋,会对人心的变化一无所知。但兰德尔与凯莉和萨比娜不同,她不是那种会安于次要的地位,或者能够把男女关系当做交易来对待的女人。所以在柯特的眼里,兰德尔就像是颗烫手的山芋。就算吃起来再喷香扑鼻,自己的手拿不住,也只是白搭。
在无法争辩的情况下,柯特决意迎战。他沉着的调匀呼吸,要给狗拿耗子的阿迪奥斯点颜色看看。
阿迪奥斯淡然的侧身,把剑斜斜的指向地面。他罕见的褪去笑容,从眼底深处折射出冷冽的光芒。阿迪奥斯的愤怒突如其来,柯特完全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柯特毫不犹豫的抬手,闪电般的把剑直刺出去。阿迪奥斯迅速的格挡,使得双剑在交错时爆出一大片火花。柯特立刻跨步前冲,顺势将剑身横过来,拦腰拖斩出去。他变招神速,将苦练换来的成果完全发挥了出来。
阿迪奥斯有些吃惊的发力,旋转着身体把碎魂剑紫怨推开。他完整的转了一圈,接着回身站定。刹那间,柯特已经与阿迪奥斯交换了位置。他知道从阿迪奥斯站到自己背后的那一刻起,胜负就分了出来。阿迪奥斯占据着柯特看不到的死角,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发出致命一击。
但在内心涌起的怒火推动下,柯特拒绝认输。他连头也不回,就反手把剑砍了出去。这一剑柯特出了全力,动作出奇的顺手。结果剑刃发出破空的锐利尖啸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柯特陡然惊觉到,自己的反手剑拥有斩开钢甲的威力。
所幸阿迪奥斯正是所谓的高手高手高高手,还不至于应付不了眼前的突发情况。他沉着的翻转手腕,用剑刃的平面拍中了柯特的剑锋。脆响声中,碎魂剑紫怨飞进了半空。它飞快的旋转了十几圈,最后落下来,斜斜的插进甲板中。
“不错,有进步。”
阿迪奥斯收起剑,笑嘻嘻的说道。他已经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的愤怒只是伪装。柯特甩甩被震麻的右手,拔起了紫怨。他归剑入鞘,然后向着懒洋洋的阿迪奥斯说道:
“怎么,不打算教训我了吗?半途而废好像不是你的风格。”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我不喜欢好心办坏事。”
阿迪奥斯努努嘴,示意柯特去看面色惨白的兰德尔。在兰德尔的眼中,刚才电光火石的几下交手简直就是在玩命。只要稍有差池,柯特就会身受重伤。兰德尔的指尖微微发抖,显示出她内心受到的冲击。柯特明智的装作没发现,他自顾自的走开,以免进一步的刺激到兰德尔。
阿迪奥斯跟着柯特走进船舱内,看着柯特取水洗脸。没出半点汗的他百无聊赖了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看走眼了,柯特,你不是个喜欢玩弄女人心的家伙。”
“哦?你怎么知道的?”
柯特冷淡的发问,顺手取过水壶,倒了一大杯水。当他小口小口的喝水时,阿迪奥斯抱起手臂,讪讪的说道:
“我的叔叔说过,战士之间可以通过剑来交谈。剑会反映出人的灵魂本色,它们从不撒谎。所以我能看出来,你跟我老爸不一样。他明明有好几个值得携手共度人生的女人,却还到处拈花惹草。你不是在故意的折磨凯瑟琳,你只是已经心有所属。怎么样,我没说错什么吧?”
“……是啊。”
柯特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的点头。他凝视着阿迪奥斯,没有半分笑意的说道:
“被人理解或许是件好事,但请你到此为止。你真的是个很敏锐的人,阿迪奥斯。作为朋友,我想给你个忠告。如果你能把知道的东西藏一半在心里,就会比现在厉害得多。”
“没所谓,我喜欢坦诚待人。”
阿迪奥斯耸耸肩,似乎对柯特的严肃态度没什么感受。他竖起一根手指,继续诚恳的说道:
“还你一个忠告吧,柯特。有些时候,你的麻烦都是自找的。我的老爸说过,要让一个女人爱你爱得发疯,只要学会理解她就可以了,而你一直都善解人意……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东西,否则我妈不可能嫁给我爸。试着珍惜每一段感情吧,毕竟你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它。”
说这段话的时候,阿迪奥斯有些伤感。他显然是有感而发,所以才用一声长叹来作为结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