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尚不知晓,“小秀才”愚公今天登门来找他之前,下午先和但丁到镇上收了一份传真。
“你既然晚上要去他家表示支持,那以媒体的名义把咱们掌握的情况告诉他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弄这份儿盖章的传真呢?”去镇上比较偏的一家复印店的路上,但丁悄声问与他并肩而行的愚公。
愚公扫了扫周围,用同样小的音调说:“如果像你说的,翼腾网的新闻不是完全无凭无据,那么老九偷偷打小算盘的嫌疑就不能排除。所以现在,卷进大羊屯的争端里的任何一方我们都不能全信,只能信我们调查到的事实。”
那家复印店的玻璃门上贴着“传真”两个大字,愚公早就发现了。进店之后,见只有老板一人守着柜台,二人说明来意,老板引他们到传真机前。“传真机我会用。”但丁表示他自己操作就可以。老板不太放心他的宝贝机器,愚公假意向他询问制作公司铭牌、灯箱事宜,纠缠着他回到了柜台前。但丁乘机按下了传真机上的按钮,不一会儿,伴着“嚓嚓嚓”的声音,愚公今早用密码短信紧急通知简爱编写的文件便从机器里吐了出来。但丁迅速打开在刚才路过文具店买的文件夹,将两页文件夹了进去,老板即便有心瞟一眼上面写的什么也来不及。
这份伪造的文件,是大羊屯村委会计划将村中部分田地及村附近的山林地征收并转作建筑用地供房地产商开发的方案。也亏得简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利用小组目前对“老九”及大羊屯村委会的了解,以行政口吻炮制出这篇官方文本。当然,对于它能否以假乱真,蒙过欧洛川和必然久历商海沉浮的世恒高层,无论简爱、愚公还是“同事”们心里都没有底儿。愚公唯一确定的,是假如没有村委会加盖的公章,这些精明老辣的家伙只消一眼便会将两页文件视为骗人的废纸。
愚公对李金明辞职的事自然一无所知,他担心近期接二连三涌出的难题将迫使“老九”在天黑以后继续加班,因此决定晚六点左右到“老九”家做客,只要嫂子打一个电话,“老九”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定然会赶回来与他相会,这样一来就把“老九”从办公室掉回了家。不料嫂子拨电话的时候,“老九”已在回家途中,愚公的调虎离山之计倒是多此一举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依照原先的计划和但丁设计的部分台词,把“老九”拖在家中。凭他对“老九”脾气的了解,他的这位队长突然想起有什么公务急需处理,于是再跑回大院去,也是可能的。正常情况下,这种事的确有很大几率发生。
“小卢,我用不着你的摄像机。”“老九”摇摇头,显得不太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只要把……把我的事办好了,大家看得见,就都明白是咋回事了。随他们咋唠叨去!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我正想劝你,你眼下正在做的,甭管什么事,还是缓一缓为妙。”“哦?”“老九”品出“小秀才”话中颇有含意,“为啥?”
愚公淡淡地说:“明显有人瞄准了你,要让你声名扫地。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都得被他们说成是在干坏事并宣扬出去。你越干越落埋怨,不如收一收你的干劲,按兵不动等一段时间,等到形势好转了再说。”愚公只说出了劝队长这么做的一半目的,由于不能打消对“老九”的怀疑,这一建议也可使他暂时收敛可能存在的不正当行为,并且为小组的进一步调查争取时间。
“老九”的肚子咕哝了一声,因小卢来了,老伴儿要多做几个菜,到现在还没开饭。“老九”徘徊一阵,无奈地笑道:“听这意思,咋像是要我当缩头乌龟啊?”“不是缩头乌龟。”愚公纠正,“老九你当了官,有个词应该听过吧?这叫韬光养晦。”
村委会大院虽没有穿制服配棍子和对讲机的保安,却也设有保卫科。大门口的传达室白天是老大爷坐守,晚上就换成了保卫科的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同时在办公区内,还有另一个保卫科小伙子值班。如果在这之前白蛇察看过村内的赌场,她一定会感到村委会在安保方面的人力配置和赌场相似。不过,这里的防范力度和人员素质还是比赌场高出很多,守大门的小伙子注意力很集中,而办公区内的那位还会定时在走廊和大院进行巡视。另外一些重要位置,比如办公区的出入口,也设有监控探头。
万幸的是,大院里没有养狗。什么保安、探头,白蛇都有办法对付,唯独害怕护院的狗。且不说这畜牲会不会不上来咬她,只要它听到轻微的响动就“汪汪”狂吠,就极容易令她暴露。还好,如今的人们十分信赖高科技设备,而为了树立自身形象,乡镇村机关办公场所内一般也不养狗了。
出于业务本能,在愚公萌生盗盖公章的念头以前,白蛇便利用监视村内动静的机会侦察了村委会的安保措施。昨天离开欧洛川的房车,她又根据愚公的指示到山坡上隐蔽观察了一夜,不仅摸清了探头的位置和范围、可以进入大院及办公区的路线,还掌握了办公区的值班保卫人员巡视的顺序及时间间隔。尽管没有办公区的平面图,但丁却凭借上次被捉进来的记忆,向她描述了几间主要办公室的大致分布。按他说的,整个办公区的结构不算复杂,唯一的麻烦是空间比较狭小,可供她迂回或躲藏的余地有限,一旦惊动了值班保卫人员,她想藏身或脱身就不那么容易了。
除了盗盖公章,愚公还提出了一个方案,就是找人刻假章,然而这一方案存在的变数和风险难以预测。白蛇自告奋勇,坚决要求由她来执行“盗盖”的方案。此刻,漆黑的夜幕下,她没有打退堂鼓的打算,而是安心地考虑着从“老九”的办公室内找出那枚公章盖到手中的文件上的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