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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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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9章 处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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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先说?”黄昏时分,东远印刷厂偏房内,愚公微驼着背,双臂交叉撑在用来堆打印纸的大铁桌的边沿,脸色阴郁。他间或咂摸两下嘴,因为嗓子眼儿实在燥得厉害,但他今天压根儿就没带茶具来。

    他的目光掠过空荡荡的桌面,扫向铁桌的对侧:简爱、刑天、白蛇、卓吾并排挤成个“一”字,保持着各自的坐姿,却都把脸往下偏,尽量避免正视愚公的眼睛。愚公这简单的三个字出口后,他们的沉默仍持续了至少一分钟。

    但丁坐在他们的斜侧,与他们以及愚公分别呈45°夹角,这并非由于他们那一排挤不下了。但丁手里攥着一支笔,面前摊开一个硬皮本,新的一页上已经标注了今天的日期。位于愚公与其他四位“同事”之间,他内心比他们都要紧张,按照愚公的安排,他将在硬皮本上写下接下来的谈话,而他很担心其中的哪句话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两只眼珠左右转来转去。

    “愚公,北京这边儿的事儿,主要怪我。”刑天一直在抠裤兜儿里的烟盒,却没有摸出一根来抽,瞅着身边几个岁数在他之下的同事依旧无言,便仰起脸道,“是我教简爱把这事儿压……压到这么晚。”

    愚公眨眨眼,示意他说下去。“但我可不是想瞒报躲避责任,我还不知道官场儿那一套在咱们这儿行不通吗?”“要是你们及时报告,责任小得多,而且不是主要的。”愚公的脸色毫无变化,口吻却颇为恳切,“我相信你们原本打算在我们和放火的飞贼老大交手的第二天把联系不上卓吾的消息告诉我,那就说说干嘛拖了这么多天。刑天、简爱,对于行动期间成员失去联系的情况,小组是预备了一套措施的,你们两个加入小组的时间不短了,都知道的,对吧?”

    刑天瞟了瞟简爱和卓吾,道:“当时我觉得,卓吾不是要当逃兵,更不会当叛徒,待在北京的话也出不了什么事儿,联系不上他,应该是他自个儿需要……调整一下儿。这个调整是……心理上的。”“说具体些,调整什么?”愚公看见卓吾仍颔首不语,便追问刑天。“先是那个外国女人贩子,接着是壁虎帮,他一个小伙子,进了小组以后才办了两件儿案子……哎不,两次行动,就连着赶上两场大仗,都是拼了命打得那么狠。换成个刚出警校的生瓜蛋子,没见过流血的,上街巡逻连碰两回这种场面,心里恐怕也承受不住。所以那会儿我猜,卓吾是想一个人儿清静一阵儿,然后打起精神来。其实……到现在,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再怎么说,我也犯了小组的纪律,处分我,我没意见。”

    刑天说完,不等愚公表态,白蛇也说:“在大羊屯,是我错了,是我瞒报的。要处分就处分我吧。”她略显激动:“实际上,那天那辆进村的依维柯被砸也是他看见的,然后我遇见他,他告诉了我。怕你们知道他来了,我才说是我看见的……”“干嘛怕我知道他来了?”愚公猝然问道。

    白蛇顿时语塞,脸色煞白,抱歉地瞥了瞥卓吾,见卓吾看也不看自己,赶忙又说道:“这还用问吗?他这不是没……他来……来帮忙不是没和你请示吗?可他帮了好多忙呢!他抓住那个带头砸车的人,问出是常金柱家雇他们拦住车里那帮城里人,不让他们去给老九帮忙。还有,是他帮我翻进村委会大院,就是摸进老九的办公室盖章的那天晚上,不是他托着我,就我这腿,根本跨不过那么高的墙啊。另外,在失火现场他打那个飞贼,也救了我一命啊……”

    听着白蛇的口径由往自己身上揽责转为替卓吾叙功,刑天不禁窥向她,但见她并无顽疾复发之迹象,且表情、语气分明反映着此刻真实的情绪和感想,毫无掩饰和保留。刑天深深吐出一口气,手指又不禁挠起烟盒来。

    “北京的事情不能全怪刑天。”简爱也忍不住了,“不管他有什么建议,毕竟决定权在我。是我作出决定压住无法联系卓吾的消息的,要说受处分,我该是第一个。”

    瞧着这三位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受处分,一旁记录的但丁一下儿想到了孔融家母子三人争死的典故,再看离自己最近的卓吾,还是闷头不出声。但丁打心眼儿里为他着急:哥们儿,你当你是张俭啊?怎么不说话呀?就算是帮他们说两句也行啊!你认个错儿没准儿愚公还能给你从宽呢。

    愚公也留意到了卓吾的反应,待简爱“请罪”完毕,他继续阴着脸问卓吾道:“卓吾,你有什么要说的么?”卓吾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屋内众人的眼神瞬时都集中到他高大的身躯上。

    “私自前往大羊屯调查,是我擅自违反了行动指令,连累了大家。”卓吾低着头用低沉的音调说,“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我,也是为了‘禁土’行动。我请求在这件事上重重处分我,就处分我一个人吧。”

    简爱的脸上浮过一丝黯淡的微笑,她相信卓吾是真心实意地说出这番话的,但她也明白,愚公绝不会只处分他一人。犯规小组也有自身的规矩和纪律,不管它们是多么的简单,任何成员只要触犯了,都会受到相应的处分。别的方面,愚公或许会对成员尽量关照,但在这类事情上,他向来是照章办事毫不徇情,即便是他本人犯了纪,他也会照着规矩惩处自己。

    “不过对别的一些事,我还有些看法。”就在大家都准备听愚公宣布处分决定时,没有重新坐下的卓吾又开口了。“别的什么事?”愚公问。卓吾犹豫片刻,声音洪亮地说:“是关于‘禁土’行动,我觉得在行动的某些阶段出现了根本性的问题,导致了我们眼下的局面。有的……有的问题其实一开始我就想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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